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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检查
工作室:余静雨发布作者:余静雨发布时间:2025-10-27
这一夜,陈默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似的。眼睛闭上,脑子里就蹦出那颗心脏上的纹路,缠缠绕绕的,跟蜘蛛网似的;刚想强迫自己不想,急诊病人赵磊那双涣散的眼睛又冒出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还念叨着“印记”;好不容易把这些画面压下去,镜子里自己眼下的红血丝又清晰得像贴在眼前,怎么都挥不去。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撞来撞去,闹得他头痛欲裂,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梦里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他拿着手术刀,却在自己心脏上划出了那些诡异的线条。
第二天上班,陈默顶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强打精神去查房。走到病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点平时的温和表情,可一开口,声音还是哑得像砂纸磨过。查完房回到办公室,他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的病历单密密麻麻,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却像天书。
“陈医生,您这脸色可真够瞧的。”护士小王端着治疗盘路过,看他一眼,吓了一跳,“昨晚没睡好?要不跟主任说说,下午歇半天?您这状态,做手术可不行啊。”
“没事,老毛病了,熬熬就过去了。”陈默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下午有个病例讨论,走不开。”他哪敢歇着?心里揣着那么大个事儿,躺床上也得烙成焦炭。
他得找个机会,自己给自己做个检查。这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万一真有什么,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风浪;要是没有,那自己这阵子的胡思乱想,说出去怕是要被当成精神出了问题。思来想去,只有晚上最合适,那时候人少,影像中心也清净。
挨到晚上八点多,科室里只剩下值班的医生护士,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应急灯亮着,投下淡淡的光。陈默揣着口袋里的门禁卡,假装去洗手间,绕了个弯往影像中心走。值班的技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见他过来,赶紧站起来:“陈医生,这么晚了还加班?”
“嗯,有个复杂病例的影像资料,想再看看,找个安静的地方。”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超声室有空的吗?我自己操作就行,不麻烦你。”
“有有有,最里面那间没人用。”小姑娘手脚麻利地给他找了钥匙,“陈医生您太厉害了,我们还得对着说明书调参数呢,您看一眼就会。”
“熟能生巧罢了。”陈默接过钥匙,心里有点发虚,嘴上却打着哈哈,快步走进了超声室。
关上门,反锁,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房间里只有仪器待机时发出的幽幽绿光,映得四壁都有点发蓝。陈默走到机器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按下电源键。超声仪启动的低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某种倒计时的钟声。
他调暗了灯光,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耦合剂,挤出一点抹在自己胸口。冰凉的凝胶一贴上皮肤,他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紧张——就像小时候考试,明知没复习好,却还是得硬着头皮翻开试卷。
拿起探头的手有点抖,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把探头稳稳按在心前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灰阶的动态图像——那是他自己的心脏,正规律地跳动着,四腔心结构清晰,瓣膜开合自如,血流信号也正常得很,跟教科书上的标准图没两样。
陈默的心跳稍微平稳了点。说不定……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那些病人是特例,自己眼下的红血丝就是熬夜熬的,心悸也是累着了……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调整探头角度,一寸寸地扫查,从心尖到心底,从左心室到右心室,连最细微的角落都没放过。
没有异常。左心室前壁正常,心尖部正常,右心室流出道也正常……他的手指慢慢放松,握着探头的力道轻了些,甚至开始盘算着查完之后去楼下便利店买瓶冰可乐,压压惊。
就在这时,探头扫过左心室后壁和室间隔交界的深层区域,屏幕上的图像突然顿了一下。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了。
就在那片心肌组织的回声里,几条极细的、颜色略深的线条,像幽灵似的冒了出来!它们比张建国他们心脏里的纹路更浅、更细,分布范围也小得多,像刚种下的种子刚冒出芽。可那形状,那交织的方式,分明和他在那些病人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实时动态图像里,这些线条竟然随着心脏的搏动,发生着极其细微的同步变化,像是……活的。他甚至觉得,比起昨天在自己旧影像里看到的那个模糊影子,这些线条似乎更清晰了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些。
“嗡”的一声,陈默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手里的探头“啪嗒”一声掉在检查床上。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撑住床沿,才没让自己滑下去。浑身的力气好像被瞬间抽干了,腿软得像面条,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仿佛有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带着疼。
完了。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他不是站在岸边看戏的人,早就一脚踩进了水里,甚至已经被拖向深不见底的漩涡。那些他之前同情、疑惑、恐惧的东西,现在真真切切地长在了自己的心脏里。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超声仪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模拟血流的“哗哗”声,像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陈默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仪器,额头抵着膝盖。耦合剂还在胸口慢慢变干,凉丝丝的,可他心里却像揣了块冰,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他想起张建国温和的笑,李娟焦虑的脸,王伟空洞的眼神,还有赵磊临死前的挣扎……这些画面现在都有了归宿——他们和自己一样,心脏里都藏着这样的“印记”。
那“改变”呢?自己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性情大变?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还有那个“他们”,到底是谁?是制造这些印记的人,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受害者?
无数个问题涌上来,像潮水似的将他淹没。陈默抱着膝盖,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直到超声仪自动进入待机模式,屏幕暗下去,他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了。他得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想干什么,还有没有办法阻止。他是个医生,就算自己成了病人,也得拿着手术刀,跟这看不见的敌人斗一斗。
陈默站起身,关掉机器,擦掉胸口的耦合剂,整理好衣服。开门出去时,值班的小姑娘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口水差点流到键盘上。他放轻脚步,轻轻带上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进了深夜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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