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攥着手机，屏幕上是给老赵发的微信：“老同学，忙不忙？有点事想麻烦你。”病理科在医院最里头的角落，平时除了送标本的护士，很少有人往那边去，空气里总飘着股福尔马林的味儿，冲得人鼻子发酸。

老赵是他大学同宿舍的兄弟，毕业后一头扎进了病理科，整天跟切片、标本打交道，性子却还是跟以前一样爽朗。“在呢，刚吃完午饭，正犯困。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老赵打开办公室的门，白大褂上沾着点不明污渍，戴着副厚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想看看赵磊的心脏标本。”陈默没绕弯子，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老赵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你对这病例这么感兴趣？王医生跟我说了，确实有点邪门。行，正好我准备开始处理，一起看看。”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钥匙，“不过说好了，看完得请我喝奶茶，最近新出的那款芋泥啵啵，听着就不错。”

“没问题，管够。”陈默跟着他往解剖室走，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像要去揭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解剖室里冷冰冰的，不锈钢台子泛着寒光，角落里的无影灯亮着，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赵磊的心脏被放在一个特制的托盘里，体积看着比正常人大些，颜色暗沉，失去了鲜活的红，像块放久了的猪肝，表面还能看到些细密的血管残端。

“你看，肉眼就能看出心脏扩大，心尖部有点变形。”老赵戴上手套，拿起解剖刀，刀刃在灯光下闪了闪，“这种急性心衰死亡的，心脏通常会有这种改变，但……”他话没说完，刀刃已经沿着心脏长轴划了下去，动作熟练得像在切一块熟肉。

随着刀刃切开心肌，陈默的呼吸猛地顿住了。

就在左心室壁的心肌切面里，那些他在影像上看了无数遍的线条，此刻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它们比影像上清晰百倍，是泛着奇异光泽的深色纹路，像被人用细针一针针扎进心肌里，又像某种天然形成的玉石纹理，缠缠绕绕，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线条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却异常规整，转折的角度、交汇的节点，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精密，绝不是自然生长能形成的样子，看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是……”老赵也停住了手，眉头皱得紧紧的，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凑近了仔细看，“什么玩意儿？”他用镊子轻轻夹起一小块组织，对着灯光照了照，“看着不像纤维化，纤维化是灰白色的，这颜色深得多；也不是钙化，没那么硬。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他转头看向陈默，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以前在别的病例里见过？”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纹路，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是真的！这些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不是他眼花，不是机器故障，它们就实实在在地长在人的心脏里，像某种诡异的标记。

赵磊临死前说的“印记”，指的就是这个！

那些线条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有生命似的，看得他心里发寒，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建国他们的性情会变了——心脏里藏着这么个东西，能正常才怪！

“喂，发什么呆呢？”老赵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准备取几块组织做切片，再做个特殊染色，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成分。说不定是个新发现，够我写篇论文的。”他说得兴高采烈，像发现了什么宝贝。

陈默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看着那些纹路，突然觉得它们像某种密码，只是没人能破译。张建国、李娟、王伟，还有赵磊，他们心脏里都有这东西，那是不是还有更多人也有？这东西是怎么长出来的？又会带来什么影响？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打转，像那些纹路一样，缠得他喘不过气。

“我先取样了。”老赵拿出标本盒，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割组织，嘴里还在嘀咕，“这病例够我研究一阵子的，说不定能上个核心期刊……”

陈默没再看下去，转身走出了解剖室，胸口闷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地流出来，他掬起一捧就往脸上泼，试图驱散那股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

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白大褂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可那股寒意怎么也散不去，像附骨之疽，钻进了骨头缝里。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那个他熟悉的医学世界，好像真的裂开了一道缝，而这道缝后面，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黑暗。

“印记……改变……他们……”赵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一次，每个字都像锤子，狠狠砸在他心上。他知道，从看到这些纹路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赵发来的微信：“奶茶别忘了啊，加双倍芋泥！”

陈默看着屏幕，手指半天没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缠缠绕绕的纹路，哪还有心思想什么芋泥啵啵。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查下去，不管这背后藏着什么，都得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