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医院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里打旋。陈默揉着发酸的太阳穴，刚从病房出来——两个急性胸痛的病人总算稳住了，那个气胸的大学生也插了管，呼吸渐渐平稳。可他眼皮子像粘了胶水，上下打架，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连咽口唾沫都觉得费劲。

“得找点东西提提神。”他嘀咕着，往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走。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他随手拿了罐冰咖啡，拉开拉环就往嘴里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他打了个哆嗦，倦意总算退了点。正靠着冰柜歇脚，急诊入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动静。

“医生！救命啊！快救救我老公！”女人的哭喊声撕破了凌晨的安静，接着是推床轮子碾过地面的“咕噜”声，急促得像敲鼓。陈默下意识地转头，就看见平车上躺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白得像纸，嘴唇发乌，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曲线乱得像团毛线，警报声“嘀嘀嘀”地叫得人心慌。

急诊的王医生已经冲了过去，一边翻病人的眼皮一边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病的？”

“不知道啊！”女人哭得直抹眼泪，说话都带颤音，“晚上还好好的，吃了晚饭说有点累，躺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就喊心口疼，然后就喘不上气，接着就……就这样了！”

“推抢救室！准备除颤！”王医生话音刚落，几个护士已经推着平车往抢救室跑。陈默本来不是当班的，但医生的本能让他跟了过去，站在抢救室门口，隔着玻璃往里看。

就在护士剪开病人上衣的瞬间，陈默的目光定住了——男人的心口位置，皮肤底下隐隐约约透着点暗红色的纹路，细得像蜘蛛网，缠在胸口，若不是灯光照着，根本看不出来。这纹路……虽然在皮肤表面，可那细密交织的样子，怎么跟张建国他们心脏里的线条有点像？

他正皱着眉琢磨，抢救室里突然起了骚动。大概是强心针起了作用，病人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竟半睁开来。那眼神涣散得很，像蒙着层雾，里面全是说不出的痛苦，还有种……乱糟糟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病人的头无意识地转了转，视线恰好扫过门口的陈默。就在这时，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右手突然猛地抬起，死死抓住了正在给他扎针的护士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护士疼得“哎哟”一声，脸色都白了。

“印记……改变……他们……”病人的喉咙里发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在拉，听得人心里发毛。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是在看陈默，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眼神里的混乱和恐惧，像针一样扎进人心里。

“快按住他！”王医生喊道，几个医生赶紧上前按住病人的胳膊。护士趁机挣脱出来，手腕上已经留下几道红印。很快，镇静剂推了进去，病人的身体软了下去，又陷入了昏迷，只有监护仪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后背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刚才那几个词，像冰碴子似的掉进他心里——印记？改变？他们？这说的是什么？跟病人胸口的纹路有关吗？跟张建国他们的情况有关吗？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腕，刚才病人挣扎的时候，指甲好像刮到了他一下。现在看过去，皮肤上有一道浅浅的白痕，边缘微微泛红，像条小虫子趴在那儿。这道印子让他想起病人胸口的纹路，又想起影像里那些线条，心里突然乱糟糟的，像被塞进了一团麻。

抢救还在继续，王医生他们正忙着做胸外按压，按压板“咚咚”地敲在病人胸口，声音沉闷得让人揪心。陈默看了一会儿，转身往走廊那头走。他得回去查查这个病人的信息，看看他有没有心脏病史，有没有做过心脏相关的检查。

走廊的灯惨白惨白的，照在地上，连影子都显得孤零零的。陈默的脚步有些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病人那双混乱的眼睛，还有那几个破碎的词。如果说之前的疑虑还只是猜测，那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病人，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块大石头，激起的浪头差点把他淹没。

他回到办公室，打开医院的系统，输入刚才听到的病人姓名——赵磊。系统里跳出的信息显示，这人半年前做过一次体检，心脏超声提示“心肌轻微缺血”，当时没当回事，没做进一步检查。陈默赶紧调阅那次体检的影像资料，放大，再放大……

在心肌的微观图像里，靠近右心室的地方，果然藏着几道极其细微的线条，跟张建国他们的很像，只是更淡、更少。

陈默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是巧合。绝对不是巧合。这几个人身上，肯定有某种联系，而那种线条，还有病人提到的“印记”，说不定就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块光斑。可陈默心里却像压着块乌云，沉甸甸的。那个叫赵磊的病人还在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而“他们”，又指的是谁？

他拿出手机，翻到郑主任的号码，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拨出去。这次的发现太离奇，连带着病人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出来恐怕只会被当成夜班熬糊涂了。他得自己再找找线索，找到更实在的证据。

陈默关掉电脑，起身往抢救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