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最后的炭火余烬和食物残存的气味，吹得人皮肤发紧。赖馨得把最后一个空啤酒罐扔进叮当作响的塑料袋，拍了拍手上的沙粒和油灰。

“收拾东西，回了。” 她声音不高，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再是往常那种火药味十足的号令。

没人有异议。高询和卢绘立刻开始行动，沉默而高效地收拾残局。她们把没烤完的食材重新装进保鲜盒，冷却的烤架拆卸折叠，沾满油渍的铁丝网和炭夹归拢到一起。动作麻利，配合默契，像演练过无数次。

宁有缘帮着把一次性餐具和垃圾收进大垃圾袋里，小脸被海风吹得通红。慕梦小心地扶起陆晚柠，陆晚柠借着她的力慢慢站起身，左手下意识地按了按右肩，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平静。

苏洛也从礁石上跳了下来，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收拾东西的队伍，顺手拎起了那半箱没喝完的啤酒和饮料，冰凉的瓶子在她手里碰撞。

赖馨得看着她们忙碌，自己却没动手。她弯腰，从桌上拿起一个干净的保鲜盒——那是高询之前特意留出来的。她打开盖子，里面是几串烤得最好的五花肉、两只完整的烤鸡翅、几串蔬菜，还有那两个精心烤制、边缘微焦的腐竹鱿鱼卷。食物的热气早已散尽，在夜风里透着凉意。

她合上盖子，把保鲜盒单独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拎在手上。然后，她走到那箱沉重的、已经烧掉大半的木炭前，试了试分量，最终还是嫌麻烦，没打算再搬回去。“这破炭就扔这儿，谁爱捡谁捡。” 她嘟囔了一句，踢了踢纸箱。

东西很快收拾停当。一行人沉默地踏上回程。赖馨得打头，手里拎着那个单独的塑料袋。高询和卢绘抬着折叠桌和大部分器材，宁有缘和慕梦拿着零碎和垃圾袋，苏洛拎着酒水，陆晚柠慢慢跟在最后。

海潮声在身后渐渐远去，被城市边缘的喧嚣取代。路灯昏黄的光线拉长了她们的影子，在坑洼的路面上晃动。

推开公寓楼那扇沉重的铁门，熟悉的、混合着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涌来。爬上楼梯，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家门口，赖馨得摸出钥匙。钥匙插进锁孔前，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倾听门内的动静。一片死寂。

她拧开门。屋内的黑暗和安静像实体一样扑面而来，比海边带着咸腥的热风更让人觉得沉闷。空调没开，空气凝滞不动，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被闷了一下午的浑浊感。

其他人鱼贯而入，默契地放轻了动作。高询和卢绘把东西搬去阳台归位，宁有缘小声地提着垃圾袋走向厨房，慕梦扶着陆晚柠回主卧。苏洛把酒水放进冰箱冷藏室，冰箱门开合的声响和冷气涌出的声音短暂地打破了寂静。

赖馨得站在玄关没动，手里还拎着那个装着保鲜盒的塑料袋。她没开大灯，只有客厅角落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亮着，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阳台。玻璃门关着，窗帘没有完全拉拢，和她离开时一样。但那个旧木箱上，空了。

秦筝不在那里。

赖馨得的视线快速扫过客厅。沙发上没人，餐桌旁也没人。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空旷的、被抽离了什么的寂静。

她踢掉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朝着主卧走去。主卧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她推开门。

陆晚柠已经靠坐在床上，慕梦正帮她调整着背后的枕头。看到赖馨得进来，慕梦动作顿了一下。陆晚柠也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过来。

赖馨得没看她们，她的视线直接落在房间最里侧，那张靠墙的单人床上。

秦筝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薄薄的空调被，脸朝着墙壁，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和一点黑色的发梢。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难以察觉。那本乐谱合着放在床头柜上，旁边放着一杯水，水面平静无波。

赖馨得在门口站了几秒，目光钉在那个背对着她的、无声无息的身影上。手里的塑料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走进房间。只是把手里的塑料袋轻轻放在了门边的矮柜上，发出一点轻微的磕碰声。然后，她转过身，没再看屋里任何人，带上了主卧的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隔绝了室内的光线和视线。

赖馨得走到客厅那张旧沙发前，把自己重重摔了进去，沙发弹簧发出呻吟。她仰头靠着，闭上眼睛，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了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整个人陷在沙发柔软的阴影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