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馨得把那袋湿漉漉、沉甸甸的奶啤扔在餐桌上发出的闷响，以及之后电视噪音的短暂入侵，都像石子投入深潭，没能惊动阳台阴影里那块“石头”。她摔门而去的巨响，更是被厚重的玻璃和窗帘吸收、隔绝，只在她自己身后留下一楼道空洞的回音。

楼下街角那家大型超市的霓虹灯招牌在午后的灰霾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赖馨得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冷气和超市特有的、混合着生鲜、烘焙和清洁剂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她目标明确，绕过那些花花绿绿的促销堆头，直奔调味品区。

烧烤料……她站在一整排货架前，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那些瓶瓶罐罐袋袋。辣椒面、孜然粉、花椒面、胡椒粉、五香粉、白芝麻……她手指飞快地划过，精准地抓起需要的东西，看也不看价格，一股脑扔进提篮里。动作粗暴，带着一股没处发泄的狠劲，仿佛这些调料包是假想敌。

“妈的，孜然粒也得来点……”她嘟囔着，又弯腰从底层货架拽出一袋，“刷酱…蒜蓉酱…海鲜酱…都拿上……”提篮很快变得沉甸甸，塑料袋相互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路过冷藏区，她脚步没停，但目光扫过冰柜里琳琅满目的啤酒和饮料。奶啤…刚才那两罐肯定不够塞牙缝。她啧了一声，拉开门，冷气涌出，她也不怕冻，伸手进去又捞了四五罐那种花里胡哨的奶啤，冰凉的铝罐瞬间让她手心一激灵。想了想，又拎了一打最普通的冰镇啤酒，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提篮沉得勒手。她换了个手，皱着眉往收银台走。排队的人不多，她前面是个老太太慢吞吞地数着硬币。赖馨得不耐烦地用脚尖点着地，目光扫过收银台旁边货架上的口香糖和打火机，顺手抓了两盒最大的口香糖和几个一次性打火机扔进篮子。

终于轮到她了。收银员慢条斯理地扫码，滴、滴、滴……赖馨得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调料、啤酒、奶啤，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喂！有烧烤炭没有？”

收银员愣了一下，摇头：“超市没有，您得去旁边五金土产店看看。”

“操。”赖馨得低骂一句，烦躁地抓出手机付钱。扫码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她像是完成了一个烦人的任务，拎起两个巨大的、塞得满满的购物袋，头也不回地冲出超市大门。

户外的热浪轰地一下裹上来，和超市里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她眯着眼，左右看了看，朝着记忆里那个灰扑扑的五金土产店走去。店门口堆着扫把、铁锹和塑料桶，一个老头正坐在矮凳上打盹。

“老板！烧烤炭！”赖馨得扬声喊道，声音在嘈杂的街边显得有点突兀。

老头被惊醒，眯着眼看她，慢悠悠地起身，指了指店里角落堆着的纸箱：“那种，一箱够不够？”

赖馨得走过去，踢了踢那看起来不小的纸箱：“就这个！搬一箱！” 她付了钱，看着老头费劲地把那箱沉甸甸的木炭搬出来，也没搭把手的意思。等老头搬出来，她直接弯腰，手臂发力，一把将那箱炭扛到了肩上！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那重量不存在。灰尘簌簌地从纸箱缝隙落下来，沾了她一肩膀。

她就这样，一手拎着两个塞满食物饮料的巨大超市购物袋，另一边的肩膀扛着一整箱沉甸甸的木炭，像个移动的货架，顶着下午依旧毒辣的日头，朝着公寓楼的方向往回走。脚步踩在滚烫的地面上，稳而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子惯常的不耐烦和完成任务的麻木。

走到公寓楼下，她没急着上楼。先把肩上的炭箱“咚”地一声卸在楼洞口阴凉处，激起一片灰尘。然后放下手里勒得她手指发白的购物袋。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高询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喂？”高询冷静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能听到隐约的水声和切菜的动静。

“菜买了没？”赖馨得劈头就问，声音带着喘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正在处理。”高询回答，言简意赅。

“搞快点！”赖馨得不耐烦地催促，“炭我搞到了，一大堆！肉多腌点！别抠搜搜的！调料我也买齐了！”她像是下达最终指令，“弄好了直接搬下来！老地方集合！别磨蹭到天黑！”

不等高询回应，她直接挂了电话。手机塞回裤兜，她看着脚边那箱炭和两大袋东西，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热气和灰尘的浊气。扛起炭箱，拎起购物袋，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楼道口的阴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