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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钟楼里的齿轮》
工作室:晓锐发布作者:晓锐发布时间:2025-09-14
布拉格老城区的天文钟楼总在整点响起诡异的钟声,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里,混着指甲刮擦金属的动静。钟表匠学徒卡莱尔来接班的那天,老钟表匠霍夫曼正跪在机械室里,手里的扳手卡在齿轮组里,汗珠子滴在黄铜零件上,晕开圈暗色的痕迹。
“三个规矩刻进骨子里。”霍夫曼的指关节肿得发亮,每道皱纹里都嵌着机油,“别用银质工具调试齿轮,别在月蚀夜上发条,最要紧的是,别碰顶楼那口封死的木箱。”
钟楼的机械人偶是中世纪的杰作,尤其是敲钟的骷髅人偶,眼眶里总像闪着红光。卡莱尔见过霍夫曼往齿轮箱里塞东西,小小的金属碎片,泛着青黑,塞进齿槽里就卡得严丝合缝,转动时再没发出过杂音。
头个月风平浪静。卡莱尔每天擦拭齿轮、校准指针,夜里就睡在机械室的行军床。直到月蚀那晚,整座钟楼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时,他看见骷髅人偶的手指动了,正往齿轮组里投掷什么东西,金属碰撞声从顶楼传来,像有人在砸木箱。
顶楼的木门虚掩着,封箱的铁皮被撬开道缝,里面透出股铁锈混着腐木的味道。卡莱尔刚要伸手去推,箱缝里突然弹出根生锈的发条,缠住他的手腕,发条末端的挂钩上,挂着块碎掉的怀表玻璃,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
“谁让你上来的?”霍夫曼举着油灯冲上来,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木箱上,“五百年前,造这钟楼的工匠就死在里面!”
卡莱尔这才知道,当年的钟表大师科斯塔为了让机械人偶精准报时,总在深夜独自调试齿轮。直到钟楼落成那天,人们发现他被卡在齿轮组里,胸腔被碾成肉泥,只有只手还攥着块没完工的齿轮,齿槽里刻着串奇怪的符号。
当晚机械室的齿轮突然倒转,所有指针都往回走,墙壁上的影子跟着扭曲,像无数只手在互相撕扯。卡莱尔听见顶楼传来刨木声,节奏越来越快,木屑从楼梯缝里飘下来,落在他手背上,带着黏腻的湿意。
他想起三天前那个戴单片眼镜的老先生,来参观钟楼时总盯着顶楼看,临走时掉了个黄铜钥匙,卡莱尔追出去时,只在广场石板上看到串带血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嵌着细小的齿轮碎片,脚印尽头是条暗河,水面上漂着个齿轮形状的花环。
“那是科斯塔的后人。”霍夫曼往齿轮组里倒机油,油液渗进齿槽时,冒出串气泡,“当年工匠死后,他的学徒疯了,总说听见齿轮在哭,最后抱着工具箱跳进了伏尔塔瓦河。”他突然压低声音,“没人知道,市政官为了独占钟楼的秘密,趁科斯塔调试时松开了制动杆。”
卡莱尔发现霍夫曼的后颈有圈环形疤痕,像被齿轮夹过。他想起档案馆里的记载,霍夫曼家族世代看守钟楼,五百年里从没人离开过老城区,有本笔记画着顶楼木箱的剖面图,里面标注着“每百年需要新的‘齿轮油’”。
月蚀达到顶峰时,所有齿轮突然停转,机械室里的温度骤降。卡莱尔抬头看见,顶楼的木箱正在剧烈晃动,铁皮“哐当”掉在地上,里面滚出堆生锈的齿轮,最上面压着具骸骨,指骨还保持着握扳手的姿势,胸腔里嵌着块完整的黄铜齿轮,齿槽里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红光。
“我的齿轮还没咬合。”骸骨突然发出摩擦声,像是颌骨在动,“市政官说,要用人骨做轴心,机械才能永远运转……”
“别信他的鬼话!”霍夫曼突然将扳手扔进齿轮组,金属碰撞的瞬间,无数齿轮从天花板上坠落,砸向他的后背,“你以为守钟楼是使命?我们都是他的祭品!”
卡莱尔眼睁睁看着霍夫曼被齿轮埋住,最后露出的那只手,正死死攥着块新刻的齿轮,上面的符号和科斯塔的一模一样。当齿轮堆不再晃动时,机械组突然重新转动,所有指针跳回正确时间,只是骷髅人偶的眼眶里,红光变得格外明亮。
第二天清晨,钟楼的机械人偶照常敲钟,新来的钟表匠正在调试齿轮。有游客询问顶楼的木箱,他笑着摇头:“从没见过呢。”转身却从工具包里取出块带血的齿轮,小心翼翼地嵌进齿槽里。
伏尔塔瓦河上漂着片新鲜的木屑,上面用暗红的字迹刻着:“下组齿轮,该用谁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