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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钟表铺的停摆针》

工作室:晓锐发布作者:晓锐发布时间:2025-09-14

老城区的“时光修”钟表铺总在子夜响起齿轮转动声,黄铜钟摆晃出的影子,在墙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形状,像个弯腰走路的人。

 

阿砚来当学徒的那天,老板钟伯正趴在修表台上拆怀表,镊子夹着的齿轮突然崩飞,掉进墙角的铁盒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骨头敲在铁皮上。

 

“记好规矩。”钟伯的镜片后藏着双浑浊的眼,指节上布满老茧,“别碰柜台下的檀木盒,别修停在三点十七分的表,最要紧的是,午夜别让钟摆停摆。”

 

钟表铺的镇店之宝是座古董落地钟,钟面镶嵌着细碎的宝石,每到整点报时,钟声总比别的钟慢半拍,像是迟来的叹息。阿砚见过钟伯往钟摆里塞东西,小小的金属碎片,泛着青黑,塞进钟摆的铜管里就不见了。

 

头个月还算安稳。阿砚每天擦拭表盘、上发条,夜里就睡在修表台后的折叠床。直到霜降那天,他半夜被冻醒,听见落地钟在“咔嗒”作响,钟摆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猛地停在三点十七分。

 

钟停的瞬间,店里所有的钟表都跟着停了。阿砚摸黑去上发条,手指刚碰到钟摆,就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有人用骨头蹭他的皮肤。他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看,钟摆的铜管里缠着圈头发,黑得发亮,发丝间缠着块碎表蒙,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

 

“谁让你动它?”钟伯举着扳手冲出来,金属工具砸在钟面上,震落几颗宝石,“三十年前,有个女学生就在这钟前没的!”

 

阿砚这才知道,当年有个叫晚萤的女学生,总来铺子里修她父亲留下的怀表。那怀表总停在三点十七分,据说是她父亲出事的时间。后来有天,她抱着怀表冲进铺子,说听见表在哭,接着就倒在落地钟前没了气,手里的怀表指针正好卡在三点十七分。

 

当晚阿砚做了个梦。他站在三十年前的钟表铺里,晚萤抱着怀表发抖,表盖敞着,里面的齿轮全是血红色。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落地钟后,手里攥着把螺丝刀,冷笑着往钟摆里塞东西:“让她永远停在这个时间,就不会去告发了……”

 

惊醒时,折叠床的床脚湿了一片,像是有人在床边哭过。阿砚抬头看见,柜台下的檀木盒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里面透出股铁锈味,混着钟表油的味道,闻着让人发呕。他想起昨天在表壳堆里捡到的银手链,链扣上刻着个“萤”字,和晚萤照片上戴的一模一样。

 

落地钟又开始响了,只是这次的声音很怪,像齿轮里卡着什么软东西。阿砚走过去,看见钟摆的铜管里渗出暗红色的液珠,顺着钟摆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里沉着片指甲,粉白的月牙处泛着青黑。

 

“她总说怀表走不准。”钟伯不知何时坐在修表台后,手里的镊子夹着片碎齿轮,齿轮上沾着点头发,“要用人骨磨成的粉末当润滑剂才准,当年我就是这么教她的。”

 

阿砚突然发现钟伯的耳朵后面有块疤痕,形状像被表针划过。他想起街坊说的闲话,钟伯年轻时爱过个女学生,后来那学生被人害死,他就接下了这家钟表铺,再没跟人亲近过。

 

落地钟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钟面“哗啦”碎成蛛网,从里面伸出只手,抓向钟伯的手腕,手指上戴着条银手链,正好缺了个链扣。“我的表……还没修好……”手的主人在钟里呜咽,声音又尖又细,像怀表齿轮卡住的动静,“他说修好了就告诉我父亲的下落……”

 

“当年是我没护住你。”钟伯任由那只手把他往钟里拖,脸上竟带着解脱的笑,“我把他的骨头磨成粉,混在表油里,让你的怀表永远走不停……现在你总算能知道真相了。”

 

阿砚看着钟伯被拖进钟壳深处,无数齿轮从里面滚出来,有个齿轮掉在他脚边,上面缠着根新的头发,发尾还带着点湿润的水汽。他看见钟摆的铜管里渗出更多的血珠,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流进墙角的铁盒里,盒盖敞着,里面堆满了碎齿轮,每个齿轮上都缠着头发。

 

第二天清晨,钟表铺照常开门,只是换了个年轻伙计在修表。有客人来修停摆的怀表,伙计总会笑着问:“要加特制表油吗?用人骨粉调的,走时特别准。”

 

客人走后,伙计打开檀木盒,把修好的怀表放进去。盒底的怀表又多了一块,表盖敞着,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表壳里缠着根新的黑发,发丝间沾着点暗红的表油。

 

街角的自鸣钟突然响了,明明是正午,却敲了十三下。最后一声钟响落定时,钟表铺里所有的表都同时停住,指针齐刷刷指向三点十七分,像是在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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