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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独白·月下双影

工作室:未语发布作者:未语发布时间:2025-08-25


【北朔·边关军营·萧灼独白】

夜巡结束了。

冰冷的铁甲卸下,置于架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军帐内显得格外刺耳。就如同我此刻的心境,每一次跳动,都沉重地敲打着胸腔,带来一阵阵闷痛。

帐内只余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却照不亮我心中的迷雾。

楚曦。

楚曦。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反复剜刮着我的神经。每一次想起,都是先一阵尖锐的痛楚,随即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洞。

南靖摄政王。我的死敌。

可偏偏……她也是颜卿。

那个在月下抚琴,琴声清越如泉的女子;那个与我并肩对敌,身法灵动如燕的知己;那个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心动为何物,让我小心翼翼将一份朦胧情愫深藏心底,视若珍宝的……幻影。

幻影。是啊,一切都是假的吗?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案边缘,那里放着一枚极其普通的鹅卵石,光滑冰凉。是那次与她(颜卿)在江边分别时,她弯腰拾起,笑着递给我的。“寒鸦阁下,见石如见人,江湖路远,各自珍重。”她当时眼中含着真切的笑意,月光洒在她侧脸,柔和得不似凡人。

那画面,至今清晰如昨。那份悸动,也从未褪色。

可如今,这石头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疼。每一次触碰,都在提醒我,那个清透洒脱的颜卿,与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在战场上让我军吃尽苦头的楚曦,是同一人。

欺骗。
利用。
仇恨。

这些情绪如同毒藤,紧紧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我该恨她的。我确实恨她。恨她将我玩弄于股掌,恨她让我体会了失去“颜卿”那灭顶的绝望,恨她让我双手沾满的南靖军的血,也染上了“颜卿”的影子。

我发誓要杀她报仇。那夜在废弃别院的刺杀,我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可是……当我看到她肩头那道旧疤——那是“颜卿”为救我而留下的——当我与她贴身搏斗,感受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当我看到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并非全然是伪装的情绪时……我的手,为什么会迟疑?

为什么在那场近乎羞辱的、爱恨交织的纠缠之后,我最终只是摔门而去,留下那句苍白无力的“正合我意”?

(萧灼的手指猛地收紧,攥紧了那枚石头,冰冷的触感深入掌心。)

我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战场上,我杀伐决断,从无犹豫。为何独独对她……

是因为,即使到了这一步,我依然无法将“颜卿”从“楚曦”身上彻底剥离吗?

我憎恶这样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边被仇恨灼烧,一边却又可耻地回忆着那些属于“寒鸦”和“颜卿”的碎片。她指尖拨动琴弦的弧度,她与我切磋时狡黠的眼神,她偶尔流露出的、与“颜卿”洒脱外表不符的深沉与忧思……如今回想,那是否就是楚曦不经意间泄露的蛛丝马迹?

而我,竟从未深想。只因那时,我眼中看到的,心里装的,只是那个我想看到的“颜卿”。

是我自己,亲手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囚笼。

如今笼子碎了,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我面前。我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更深的深渊里。向前是国仇家恨,向后是……是什么?是那些我无法否认、也无法抹杀的情愫。

它们没有因为真相而消失,反而与恨意扭曲地生长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更可怕、更磨人的东西。

下次见面,必分生死。

这话我说得斩钉截铁,像是在告诫她,更像是在逼迫自己。

我能做到吗?

望着帐外凄冷的月光,我竟找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只知道,无论是我手中的“寂”,还是她可能挥向我的剑,最终伤的,都将是两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楚曦,若早知今日……当初月下相遇,我是否该转身就走?

可若真能重来……我……

(萧灼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桌案上,发出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南靖·摄政王府·楚曦独白】

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朱笔搁下的瞬间,无边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人淹没。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奢华却冰冷的陈设。这里是权力的顶峰,亦是世上最孤独的囚牢。

肩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不是战场上留下的,而是源于不久前一場发生在黑暗中的、无法宣之于口的交锋。

萧灼。

这个名字,如今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口,碰一下,就鲜血淋漓。

北朔镇北将军。我南靖的心腹大患。

可她却还有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寒鸦。

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女子;那个武功路数奇诡,却心怀侠义的独行客;那个让我放下戒备,罕见地生出几分欣赏,甚至……些许妄念的……知己。

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楚曦自诩算无遗策,能将天下人心玩弄于股掌,却独独算漏了自己的心。

我以为我能完美地将“颜卿”与“楚曦”割裂。 “颜卿”可以拥有片刻的洒脱与真实,可以短暂地靠近那份令我心悸的温暖与默契。而我,只需在回到“楚曦”的身份时,将其彻底封存,当作一场镜花水月。

我低估了“寒鸦”,低估了萧灼。更低估了她在我心中的分量。

当她以复仇者的姿态出现,眼中燃烧着足以将我焚毁的恨意时,我才惊觉,那个属于“颜卿”的梦,早已侵入了“楚曦”的骨髓。

她恨我。理所当然。

我骗了她。利用了她的信任,甚至……利用了那份或许曾真实存在过的情愫。尽管那并非我最初的本意,但结局如此,我无可辩驳。

看到她那副痛不欲生、誓要杀我而后快的模样,我心中竟升起一种扭曲的快意。看啊,楚曦,你并非全然无情,你也会因为一个人的恨意而感到刺痛,感到……毁灭般的难过。

那夜在别院,她的吻,带着血腥味的暴烈和绝望。那不是爱,是惩罚,是宣泄。可我呢?我竟然可耻地回应了。

是因为Alpha天性中不服输的对抗?还是因为,在那恨意之下,我同样敏锐地捕捉到了与她一般无二的、不肯承认的痛苦与挣扎?

身体的纠缠,信息的碰撞,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厮杀和确认。确认彼此的存在,确认那些过往并非虚妄,确认我们之间,除了仇恨,还有别的、更复杂、更该死的东西牵连着。

(楚曦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啃咬的刺痛感和属于萧灼的、冷冽的气息。)

她问我,是否觉得得意,是否觉得有趣。

我该如何回答?

告诉她,每当我在朝堂上看到北朔传来的战报,看到“萧灼”二字后面代表的伤亡数字时,心口都会莫名一窒?
告诉她,当我得知“寒鸦”可能遭遇不测时,那份几乎让我失控的焦灼与恐慌?
告诉她,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唯一能让我感到一丝疲惫后的慰藉的,竟是回忆月下与她寥寥数次的对饮和交谈?

这些话,我永远不能说出口。

我是南靖的摄政王。我的身后是家国天下,是无数臣民的性命。我没有资格软弱,没有资格被私情牵绊。

所以,我只能用更冰冷的面具武装自己,用更狠厉的手段巩固权力,用看似无懈可击的姿态与她继续对抗。

我告诉她下次见面不会手下留情。

那是真话。

在国家大义面前,我别无选择。我必须是她最强大的敌人。

但……“手下留情”……呵。

我又何时真正对她下过死手?那次别院,我明明有机会重创她,却在最后关头偏开了锋芒。之后的数次交锋,我总能“恰好”地避开她的要害,或是“无意”地替她挡开来自我麾下其他人的暗箭。

这种近乎本能的“偏爱”,让我自己都感到心惊胆战。

萧灼,你可知,我宁愿你只是那个单纯的、恨着我的将军。
那样,我或许还能更坚定一些。

可你偏偏又是“寒鸦”。是曾让我心动过的“寒鸦”。

这太残忍了。对你,对我,都是。

窗棂外,月色清冷,与北朔边关的,应是同一轮吧。

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望着这月色,心中充满了对我的恨意与……其他?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家国、立场、仇恨、欺骗……每一样都沉重得足以将任何情愫压垮。

可为什么,在那天堑之下,又总有一丝微弱却顽固的丝线牵连着,让我们在恨不得对方死去的同时,又无法真正痛下杀手?

这份纠缠不清的孽缘,究竟该如何了断?

或许,真的只有到你死我活的那一天,才能彻底终结。

若真有那一天……

(楚曦走到窗前,月光勾勒出她绝美却冷寂的侧影,她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疲惫与哀凉。)

萧灼,若死在你手上,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至少,不必再日夜承受这爱恨煎熬之苦。

至少,能以“楚曦”的身份,死在“萧灼”手里。而不是那个,死在你心里、早已被你埋葬的“颜卿”。

夜,还很长。

明天的朝堂上,又有新的博弈。而关于北朔镇北将军的军报,想必也会如期而至。

我们依旧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只是,在这无人知晓的深夜里,允许我暂时卸下摄政王的盔甲,做片刻的“颜卿”,静静地、痛苦地……想念一下“寒鸦”。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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