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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弦惊密室·刃挑旧痕

工作室:未语发布作者:未语发布时间:2025-08-25

石门沉重的开启声打破了密室内凝滞的空气。

萧灼几乎是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尽管这动作让她伤口撕裂般疼痛,她依然挣扎着靠坐起来,那双燃着冰冷恨意的眸子死死盯向门口。

楚曦走了进来。

她没有穿朝服宫装,只是一身简单的月白云纹常服,墨发松松绾起,未施粉黛,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忧虑,看上去竟有几分……易碎感。若非萧灼亲身领教过她那狠辣精准的内劲和冰冷威仪,几乎又要被这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所迷惑。

“将军醒了?”楚曦的声音也放得轻柔,她反手关上石门,缓步走近,目光落在萧灼苍白的脸和渗血的绷带上,眉头微蹙,“伤势如何?可还有何处不适?朕……我让他们送的药,可服下了?”

每一个字都透着关切,却像油浇在萧灼心头的怒火上。

“楚曦,”萧灼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淬着冰碴,“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虚伪把戏。要杀便杀,何必在此假惺惺?”

楚曦的脚步顿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她看着萧灼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恶,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与受伤:“将军何出此言?我若真想杀你,又何必派人救你,将你安置于此悉心医治?”

“救我?”萧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因情绪激动而咳嗽起来,血丝又从唇角溢出,“你派人杀‘颜卿’时,可曾想过手下留情?如今又来说救我?楚曦,你这翻云覆雨的手段,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颜卿’姑娘?”楚曦眸光微闪,上前一步,似急切地想解释,“将军,此事确有误会!我从未下令杀害颜卿姑娘!那日我接到密报,得知她可能遇险,立刻派人前去救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现场遗留的证据,皆是有人刻意伪造,意图栽赃于我,挑拨北朔与南靖的关系!”

“伪造?”萧灼死死盯着她,试图从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出丝毫破绽,却只看到一片坦荡的焦急,“玉佩是她贴身之物,如何伪造?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与你公主府的人踪迹重合,如何解释?楚曦,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连篇?!”

“玉佩并非独一无二之物,仿造并非难事。”楚曦语气急促,仿佛急于证明清白,“至于我府中之人……实不相瞒,那段时日,我正暗中清查府内被他人安插的细作,确有部分人手调动异常,但绝非针对颜卿姑娘!将军,你细想,我杀害她,于我有何好处?平白树敌,惹来你这般人物的疯狂报复,于我治国揽权有何益处?”

她的逻辑清晰,情真意切,几乎无懈可击。

若在平时,萧灼或许会冷静下来思索其中的蹊跷。

但此刻,她被丧友之痛和长久以来的恨意蒙蔽了心智,更何况,眼前之人是她认定的、武功高强、演技精湛的仇敌!

“好处?你这种心思歹毒之人,行事何须理由?或许只是她无意中窥破了你的什么阴私秘事!”萧灼厉声反驳,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染血的鸳鸯佩,狠狠掷向楚曦!“这便是铁证!你还想如何狡辩?!”

楚曦下意识地接住那枚玉佩。冰冷的玉石上沾染着早已变暗的血迹,刺目惊心。她垂眸看着玉佩,指尖微微颤抖,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悲伤?

萧灼冷冷地看着她的表演。

忽然,楚曦抬起眼,眼中竟蒙上了一层水光,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这……这玉佩……将军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从‘颜卿’遇害之处!”萧灼咬牙道。

“不可能……”楚曦喃喃自语,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踉跄着又上前一步,距离床榻更近,“这不可能……这玉佩……分明是……是……”

她似乎情绪激动难以自抑,猛地从自己袖中也掏出一枚玉佩,摊开在掌心,递到萧灼眼前!

两枚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皆是鸳鸯衔荷的样式,玉质温润,唯有楚曦手中那枚,洁净无瑕,在琉璃灯下流转着莹莹光泽。

“我这枚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身!”楚曦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双倾国倾城的眼眸此刻盈满泪水,脆弱得不堪一击,“将军你看!你看啊!若我害了颜卿姑娘,夺了她玉佩,又何须再伪造一枚?这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仿造了我们的信物,布下此局!你我都中了奸人之计!”

萧灼的目光在两枚玉佩之间急速切换,脑中嗡嗡作响。

一模一样!

真的几乎一模一样!

若非她手中这枚染着血,她几乎无法分辨!

难道……真的……

不!不对!

电光石火间,萧灼猛地想起一件事!一件极小,却在此刻显得至关重要的事!

那是很久以前,她与“颜卿”一次月下对酌时,“颜卿”曾微醺地把玩着腰间玉佩,笑着说:“这鸳鸯的眼睛,我用特殊药水点过,平日看不出的,唯有在……”她当时话未说完,便被远处的夜枭叫声打断,之后也再未提起。

萧灼当时只当是玩笑,并未深究。

此刻,这个被遗忘的细节却骤然清晰!

她猛地一把夺过楚曦手中那枚洁净的玉佩,凑到琉璃灯下,死死盯着那鸳鸯的眼睛!

毫无异常!就是普通的玉佩!

她立刻又抢回自己那枚染血的,不顾污秽,用力擦拭着鸳鸯眼部,在灯下仔细查看——

隐隐约约的,在那极细微的瞳孔位置,似乎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玉石本身的反光!若非知晓蹊跷且刻意寻找,绝无可能发现!

而楚曦给出的这枚……没有!

这是假的!

她猛地抬头,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动摇瞬间被更汹涌的怒火和被愚弄的屈辱所取代!

“楚曦!”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因极致的愤怒而浑身发颤,“你还在骗我!这枚是假的!你临时仿造出来想骗我?!‘颜卿’的那枚,鸳鸯眼睛有特殊标记!这枚没有!你处心积虑,连这种细节都打探到,却还是百密一疏!!”

楚曦脸上的悲伤和脆弱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萧灼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看着她因为看破自己谎言而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悲哀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覆盖。

计划失败了。

她本想用最快的速度仿造玉佩,利用信息差,赌萧灼不知道那个只有“颜卿”和“寒鸦”才可能知道的微小标记,先行稳住她,化解仇恨,再图后续。

可惜,她低估了“寒鸦”对“颜卿”相关细节的记忆,也低估了萧灼此刻的警惕和恨意。

既然柔情的、试图化解误会的方式行不通……

那么,就只能用最后一种方法了。

一种更直接,更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能撕裂所有伪装、逼出真相的方法。

楚曦缓缓站直了身体,脸上那脆弱的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某种孤注一掷意味的平静。她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莫测高深。

“将军果然……观察入微。”她不再伪装,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没错,这枚是仿的。我确实不知那鸳鸯眼睛还有此等玄机。”

她承认了!她竟然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

萧灼一怔,随即怒火更炽:“你终于承认了!?”

“我承认我仿造玉佩试图骗你,”楚曦缓缓道,目光却像锐利的针,紧紧锁住萧灼,“但我从未承认,我杀了颜卿。”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萧灼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碎她。

“我不是在狡辩。”楚曦的声音陡然转冷,她向前逼近一步,周身那股属于上位者和强大武者的压迫感不再掩饰,如同实质般向萧灼压去,“我是在告诉你,你所认定的真相,漏洞百出!而你,北朔的镇北将军萧灼,号称用兵如神,明察秋毫,却对此视而不见,只顾着一头撞进仇恨里,被人当刀使,可笑至极!”

“你闭嘴!”萧灼被她的气势所慑,又因伤势无力反抗,只能厉声喝止,胸口剧烈起伏。

“我为何要闭嘴?”楚曦已然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你说我杀害颜卿,动机何在?证据何在?仅凭一枚可以伪造的玉佩?一些可以安排的‘巧合’?萧灼,你扪心自问,这像不像一场精心为你设计的局?一场利用你对‘颜卿’的情谊,将你的怒火引向我南靖的局?!”

“你对‘颜卿’的情谊”这几个字,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萧灼最深的痛处和……隐秘之处。

“你胡说!”萧灼脸色煞白,声音尖利起来。

“我是否胡说,你心里清楚。”楚曦俯下身,双手撑在萧灼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里,目光灼灼,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你如此恨我,当真仅仅是为了给一位江湖故友报仇?还是因为……你对她,早已暗生情愫,求而不得,故而因爱生恨,将这滔天恨意转嫁到我身上?”

“你!!”萧灼瞳孔骤缩,被这直白而残忍的话语刺得浑身一颤,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狠狠撕开,露出连她自己都不愿直面的情感。羞愤、屈辱、被看穿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恼羞成怒了?”楚曦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继续逼近,几乎与她鼻息相闻,“让我再猜猜……你这位北朔将军,为何会对一位南靖江湖女子的心思如此了解?了解她玉佩上的细微标记?了解她的武功路数?甚至……”

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气息,目光扫过萧灼即使重伤也下意识摆出的、便于随时发动短刃攻击的防御姿态。

“……你的战斗风格,你那把奇特的匕首,你隐匿行踪的习惯……为何都与那位名震北境的神秘侠客‘寒鸦’,如此相似?”

萧灼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她怎么会知道“寒鸦”?!还知道得如此详细?!

“你说,”楚曦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萧灼紧握的、藏着“烬”的手臂绷带上,那里还渗着血,她的触碰却带着冰火交织的诡异温度,“若‘颜卿’在此,看到你这般模样,她是会认你这个知己好友‘寒鸦’,还是认你这誓要取我性命的北朔将军萧灼?”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萧灼彻底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瞬间沸腾!

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了,她只能看到楚曦近在咫尺的、那张绝美却冰冷如霜的脸,和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带着残酷笑意的眼睛。

她知道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两个身份,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巨大的震惊和暴露的恐惧,甚至短暂压过了仇恨,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楚曦,看着她的反应,眼底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痛楚与明悟交织的复杂情绪。

果然……是你。

寒鸦。

竟然……真的是你。

我们竟……可笑至斯。

她猛地伸手,不是攻击,而是直取萧灼胸前衣襟!

萧灼下意识地格挡,却因重伤和震惊慢了半拍!

刺啦——!

衣襟被扯开少许,露出里面染血的里衣和……一小截挂在颈上、原本藏在最深处的银链。链子上坠着一枚小小的、造型奇特的玄铁鸦羽——那是“寒鸦”从不离身的信物之一,也是“颜卿”曾玩笑说像是她本体掉毛的信物。

空气瞬间凝固。

两人动作都僵在原地。

萧灼脸色惨白如纸,瞳孔颤抖着,彻底失去了所有反应。

楚曦的手指还捏着那枚冰冷的鸦羽信物,她看着萧灼惊慌失措、秘密被彻底撕开的模样,看着那枚熟悉的信物,所有的猜测、怀疑、愤怒、悲伤、以及那荒谬绝伦的命运弄人之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垮了她所有的冷静自持。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不是伪装,而是真实的、无法抑制的剧烈情绪冲击。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无法言喻的痛楚,一字一句,砸在萧灼耳膜上:

“萧灼……”

“你告诉我……”

“你要杀的,究竟是南靖长公主楚曦……”

“还是曾与你月下共饮、引为知己的……”

“……‘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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