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尖端，冰冷，稳定，紧贴着楚曦颈侧温热的皮肤，再深入一分便能刺破那纤细的血管。

萧灼的身影如同鬼魅，不知何时已突破这深宫内院的重重守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曦身后。她身上还带着夜行的寒露与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呼吸却平稳得可怕，只有那双盯着楚曦侧影的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恨意与痛楚。

楚曦没有动。

甚至在匕首贴上皮肤的瞬间，她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她只是透过妆台清晰的铜镜，看着身后那个一身夜行衣、面色苍白却眼神噬人的身影。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位迟到的客人，而非一个索命的阎罗。

萧灼的心被这过分的平静狠狠刺了一下，恨意更如野火燎原。“你在等我？”她的声音沙哑，压低的声线里裹着风暴，“等我來取你性命？”

楚曦微微偏过头，脖颈的肌肤因此更贴近那锋利的刃口，一道极细的血线瞬间渗出，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染开一抹刺目的红。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目光依旧落在镜中，与萧灼的视线在镜里交锋。

“镇北将军萧灼，擅离防区，潜入敌国都城，直闯本宫寝殿。”她一字一句，清晰缓慢，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将军是觉得我南靖宫禁形同虚设，还是认定本宫……不敢杀你？”

最后三个字，她终于转回头，真正的目光对上了萧灼的。

那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潭底翻涌着萧灼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疲惫，有讥诮，甚至还有一丝……失望？

她凭什么失望？！

萧灼的理智几乎被这眼神烧断！她手腕猛地用力，匕首更进一分，血珠滚落，染红了楚曦月白色的中衣领口。

“杀我？”萧灼嗤笑，笑声里全是悲凉和疯狂，“在你杀了‘她’之后？楚曦，收起你这套虚伪的把戏！你这双手沾了多少血，你自己清楚！今夜，我就是来替‘她’讨这笔债！”

“她？”楚曦捕捉到这个字眼，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谁？”

“还在装傻！”萧灼另一只手猛地攥住楚曦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颜卿！那个曾把你引为知己，甚至可能……可能对你……”她喉头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那未竟的、羞于启齿的情愫此刻都化作了穿心毒药。

楚曦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随即，她眼底那潭深水仿佛被投入巨石，剧烈波动起来，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她垂下眼睫，遮住所有情绪，再抬起时，已恢复那片冰冷的平静。

“原来将军是为一位江湖故人而来。”她语气淡漠，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本宫倒是听过‘颜卿’姑娘的琴艺大名，惜未曾有幸得见。将军说她死了？还死在本宫手上？此言，从何说起？”

“证据确凿！”萧灼猛地将她扯近，两人呼吸几乎交缠，一个炙热愤怒，一个冰冷隐忍，“她最后出现的地方，留下的玉佩，灭口的手法，所有线索都指向你！楚曦，你敢做不敢当吗？！”

“本宫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楚曦迎着她喷火的目光，毫不退让，“将军是沙场名将，当知证据亦可伪造。有人欲借刀杀人，将军便甘愿做这把刀，直插我南靖心腹？”

“借刀杀人？”萧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除了你，还有谁非要她死不可？！就因为她可能探知了你的什么秘密？！”

“我的秘密？”楚曦忽然笑了，那笑容极美，却冰冷破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淡，“萧将军，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她忽然抬手，完全不顾那还抵在喉间的匕首，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萧灼紧握匕首的手背。

萧灼浑身一颤，几乎要控制不住力道划下去。

楚曦却像是毫无所觉，她的指尖顺着萧灼的手背缓缓向上，抚过她紧绷的手腕，感受着那皮下奔流的愤怒和颤抖。那动作近乎缱绻，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诀别意味。

“我最大的秘密就是……”楚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目光却锐利如针，直刺萧灼心底，“此刻，只要我一声令下，殿外埋伏的数十高手就会涌入，将你乱刀分尸。”

“而我，却还在和你浪费唇舌。”

萧灼瞳孔骤缩。

楚曦感受着手下那瞬间更加僵硬的肌肉，嘴角的弧度变得悲凉而讥讽。

“萧灼，”她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褪去了所有尊称与伪装，只剩下一种疲惫到极致的嘶哑，“你说，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更想杀了谁？”

“还是说……”

她的指尖最终停在萧灼剧烈跳动的脉搏上，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却像惊雷炸响在萧灼耳边。

“……你其实，根本下不了手？”

话音未落，殿外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夜莺的啼叫——那是玄鹰骑遭遇强敌的预警信号！

萧灼脸色猛地一变！

就在她心神被那信号骤然牵动的电光石火间——

楚曦动了！

她覆在萧灼手上的那只手猛地向下一压！另一只手肘以一個刁钻无比的角度狠狠撞向萧灼肋下旧伤！

动作快如鬼魅，力道狠辣精准，哪里还有半分柔弱模样！

萧灼闷哼一声，肋下剧痛传来，手上力道一松！

楚曦趁势脱身，旋身间已拉开数步距离，广袖飘飞，眼神彻底冷透，方才那片刻诡异的缱绻与脆弱荡然无存，只剩下属于南靖摄政王的冰冷威压。

“拿下。”她吐出两个字，清晰冰冷，响彻寝殿。

殿门轰然洞开！寒光凛冽的刀剑瞬间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