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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不在的后世 其六 为谁而大吉

工作室:鹊食发布作者:鹊食发布时间:2025-09-09

  蹲在沼气上涌的单间内,张三的心态,出现相当微妙的恍惚;

  

  缘由无它,就是眼下这家通过宣传单广而告之,要教授《成功学》的影院。

  

  古语有云,“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经过坚持不懈的“鬼打墙”,张三终究是在偶遇的同路人的善意引领下,抵达并步入到垂涎已久的地点;

  

  “大婶儿,你说,这影院里真是进去就送满篮鸡蛋吗?”

  

  一把年纪的大婶儿,横过一眼,抬手指着影院的招牌幌子,“你人都到门口,送不送满篮鸡蛋,进去不就知道了”。

  

  眼瞅着她轻车熟路地投身招牌幌子下的影院大门,张三左右扫过这条胡同的两头,心中嘀咕,‘人是越聚越多,不行,得快点进去,不然——’

  

  然而,张三早先、以及入门前的种种担忧,刚一入门,便迎刃而解。

  

  “你是新来的?”

  

  “嗯,才听说有这么一家教授《成功学》的影院。”

  

  “在这签个字,等听过讲课,点名送鸡蛋。”

  

  “不是说,来了就送吗?”

  

  小厮装扮的那人脾气貌似很好,但也架不住张三的连番追问;

  

  见门口因这一人的耽搁,渐渐排起长队,他颇显蛮横地将毛笔端在张三的脸前,“想领鸡蛋,麻溜儿在这签字,别耽误事儿!”

  

  被这话起头,后排性急的数人,交相开骂:

  

  “前面的那谁,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赶紧的!”

  

  “对呀,《成功学》的教授,马上就要开讲啦,你不听课,也别耽误旁人呀!”

  

  “快点、快点,要么走,要么快签!”

  

  “……”

  

  在唇枪舌剑的连番炮轰下,张三哪敢更多地牵连众怒?

  

  唰唰几笔,将“张三”两字在身前的花名册上勾勒成型,他便沿着唯一的甬道,步进;

  

  影院,从初入门楣、行走在甬道中,便以为整个影院的占地面积大不到哪里去;

  

  可只有真正地站在剧场之内,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大错特错,‘老天爷哩,这莫不是能容纳上千人?’

  

  “前面的,往前走几步,别堵路!”

  

  张三被推搡地身形踉跄,“欸?”

  

  也仅是发出这么一声,他便被后续的滚滚人流给连带着落座一处。

  

  嘈杂、骚乱的情况,在现场调度者的充分安排下,随着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落座,而渐渐平息。

  

  张三拔着脖颈、环顾全场,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剧场、七七八八的情形,颇有人满为患的意思。

  

  “……要吃苦、一辈子吃苦,要成功、一辈子成功;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影院来听课,成功你做主!

  

  “今天吃萝卜、白菜,明天就鲍鱼、龙虾;

  

  “……”

  

  追循着带有某种旋律感的话语,张三看向舞台中央,眼皮先是一眯,旋即瞠目结舌,“是他!”

  

  那人,可不是约个把时辰之前、在十字路口偶遇的那寻常商贩打扮的“朋友”吗?!

  

  ‘个头中下、消瘦的体型与给人以安全的力量感完全无关,但浓厚的眉毛又表明对方并非女性,配以京北城内罕见的高俏鼻梁,倒也不至于让人几个时辰后便将其遗忘。’

  

  就在张三瞧着那换上一身马褂的“朋友”,愣定发呆的少顷时光,不知怎得,那“朋友”竟直言不讳地谈论到家国天下相关的内容:

  

  “诸位以为,国家是什么?”

  

  身处第一排的几人,应声接话,“国,是君主的家”。

  

  “朋友”甚感满意地再问,“既然国是君主的家,那天下兴亡,又与我等贩夫走卒有何干系?”

  

  这次,不仅是第一排的寥寥数人,第二排、第三排……到处出现嗡嗡的议论:

  

  “可不是嘛,天是君主的天,地是君主的地,咱们贩夫走卒,每天累得半死却只能勉强温饱——”

  

  “对、对对!天是君主的天,地是地主的地;我有个朋友,他就是因为拼死拼活地种满一整年粮食,却到年终,不但没有富余,反倒还欠给地主几十个小金,被迫把自家闺女送到地主家为奴为婢,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天天晚上以泪洗面唉。”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哎呀,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也有个朋友,本想通过码头帮工多赚些小金补贴家用,没想到一场淋雨染上风寒,后来风寒变作肺痨,只得将家里的田产、家具、过冬被褥都一一典当——”

  

  有人迫切想要知道后续,“说话别大喘气,快说后面怎么啦?”

  

  邻座则有人惊叹,“哎呀,淋雨就得了肺痨?那可是要命的不治之症呀!”

  

  被焦点瞩目的中间那人,见火候差不多,哀声叹气着继续传说,“可不是嘛,我那朋友自得肺痨之后,没能撑过几个月,就草草下葬,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坑蒙拐骗的富得流油,咱们想要多卖些苦力却得了肺痨,真是没法活啦!”

  

  就在满场都在为世事艰辛,而抱怨不断的场面中;

  

  那自带莫名旋律的宣传词,再度被舞台中央的“朋友”娓娓道来:

  

  “……要吃苦、一辈子吃苦,要成功、一辈子成功;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影院来听课,成功你做主!

  

  “今天吃萝卜、白菜,明天就鲍鱼、龙虾;

  

  “……”

  

  经在场氛围熏陶,张三的心态,出现相当微妙的恍惚,‘那“朋友”不光是会相面之术,口才也是一顶一的绝妙,只是不知那《成功学》又该怎样成功?’

  

  剧场中央,“朋友”那挑动人心的腔调忽而响彻大半空间,“清明已至,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三自小是经受过公办官塾教育的;

  

  “朋友”的说辞,虽头回听说,但稍作寻思,也能明白个大概,‘岁在甲子是指今年属于天干和地支中的甲子年,清明是具体到哪一天;可黄天是谁呢,还有天下大吉?

  

  ‘咦……?!!

  

  ‘这场浑水,怕不是要掉脑袋?’

  

  因舞台明显属于是走在犯上作乱的悬崖边,而心烦意乱的张三,四下瞧过,便决意起身、准备偷偷溜走。

  

  “这位小哥,你是要上哪儿去?”

  

  才猫着腰经过座位的两三排间隙,张三万没想到,竟被同样听众模样的两人,一左一右地挡住身前。

  

  张三一时懵然,但情急之下,本能地一捂腹部,哎哟出声,“哎呦喂,两位可知影院的茅房在哪儿,快指条明路,急得很,要出来啦!”

  

  “哈?”阻路在前的二人,立时一脸晦气地退开两旁;

  

  其中一人,更是一脸嫌弃地朝某个方向连连指点,“那边、快滚、别拉在剧场,等下不好清理,快滚!”

  

  尽管被接连两声“快滚”痛骂,张三仍旧勉强挤出个笑脸,“两位好人,可否再借些厕纸,来得太急,没得准备——”

  

  “滚!”

  

  “快滚!”

  

  连滚带爬着躲进剧场茅房的张三,盯着捡起在两手的一把宣传单,尤其是在“影院听课,来了就送整篮鸡蛋!”的一行大字上,愣定出神:

  

  ‘等下,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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