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教众？’

　　接连的两个疑问，自郑厦的眼前闪过，使其不由更为认真地打量着那名自称为“胡嗣同”的风衣人；

　　可在这方约一万两千年前便开始种植粟谷杂粮的土地上，自古以来，便流传着一句俗话，“知名、知面、不知芯”；

　　更可况，那胡嗣同的身上，还裹着一整套将身形尽数掩盖的暗色风衣？

　　于是，郑厦只好将关注的焦点，转到凉亭内、石桌对面的甄甜甜身上；

　　但让他目光一怔的，是甄甜甜竟然也是一般无二的迷茫神态。

　　“王女？教众？”甄甜甜瞧着在场仅有三人的现状，朝不远处仍保持着见礼的胡嗣同，奇怪，“你所称呼的王女，可在指向我？”

　　见胡嗣同毫无犹豫地点头称“是！”

　　甄甜甜眨动几下狭长眼睫毛，满口称奇地再问，“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哪里会有什么王女？”

　　语气一顿，她又放出另一语重心长的困惑，“还有‘教众’，从来没听说境内有教派流行，你又是哪门子教？”

　　那胡嗣同听着接二连三的提问，也不显出意外之色，只道过一声，“王女，请见谅”。

　　郑厦听得糊涂，从旁瞧得也迷糊。

　　而甄甜甜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初一见面便五体投地行跪拜大礼的胡嗣同，猝然起身的同时，竟是猛将一拳袭来！

　　目睹这胡嗣同说打就悍然出手的暴力行为，郑厦气血上涌，膝盖以下的一时禁锢顿觉消失；

　　紧接着，他也双拳紧握、向着胡嗣同来袭的那拳，迎战！

　　然而，就在郑厦即将从中截停胡嗣同的袭击时，甄甜甜的喝止话语从身后响起：

　　“郑厦，住手！”

　　郑厦的挥拳动作，僵在半截；

　　倒非她那一声喝止，有多管用；

　　而是，有着一股宛如通过鼻孔直抵天灵盖的恶臭，促使郑厦的眼前一花。

　　作为袭击发动者的胡嗣同，则是极为乖顺地退开数步，继续以五体投地的大礼，朝着甄甜甜位置作参拜；

　　甚至于，他这次的恭敬话，更显周全，“夷蛮教众胡嗣同，见过‘耶和琳娜、夷贝勒’王女”。

　　满头被莫名其妙的问号占据着的郑厦，只觉耳旁叽里咕噜地流过“每个字拆开都认识，可组在一起却完全不明白何意”的天文；

　　无解的此刻，只得看向作为关注焦点的甄甜甜；

　　也就是这一眼，郑厦忽觉似是有个别地方变得大不一样？

　　‘是……哪里出现有变化？’

　　甄甜甜的面容未变、发型未变、服饰——

　　‘哦，是她的交领右衽碎花小娘服，竟不知在何时，从本来的赤红底色转为现如今的妆红底色，而那交领右衽无一外扣的碎花小娘服款式、也变作“厂”字蜈蚣扣的旗袍。’

　　郑厦瞧着越看越觉别扭的新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总不能直抒胸臆地提醒对方，“甄甜甜，你怎么转眼就穿得这么丑？”

　　颇像是捕捉到郑厦的心声，甄甜甜——

　　哦，应该是耶和琳娜、夷贝勒稍一低眉掠过身上的变化，朝郑厦“纯真”一笑、道出的话语却是冰寒刺骨，“郑厦、你可对妾这身夷蛮神教的宫袍有看法？”

　　‘夷蛮神教？’听着又是从未听说过的新名词，郑厦突觉头皮痒得厉害；

　　但见耶和琳娜、夷贝勒以及另一旁的胡嗣同所投来的凌冽目光，却又不好意思直接上手就挠；

　　只得“咳咳”两声，将就对方的说辞，“还——”。

　　在郑厦将要把“还不错”三个字完全吐出前，一直未曾挂机的手机听筒内，接起话头：

　　“还能说什么，以王女的尊贵之躯，别说是衣着夷蛮神教的宫服，就是寻常教众所穿着的夷蛮民女装，也是鹤立鸡群、独领风骚。”

　　胡嗣同听着前半截的言辞还不觉什么，待他听明后半截的说法，面色一冷，呵斥出声，“以王女的尊贵之躯，又怎会去穿着奴仆才会上身的夷蛮民女装？休要胡说八道！”

　　‘……’在场三人（实际四人）的场面下，郑厦怅然醒悟，‘除却自己是一无所知的小白，其他几人都相当清楚一切的前因后果’；

　　见场面出现一时的静默，郑厦壮着胆子，向耶和琳娜、夷贝勒求解，“甄——咳咳，王女，请问，咱们京北附属中阶高等学校的这几天，为什么会接连死去那么多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耶和琳娜、夷贝勒的身上，完全不再有还是甄甜甜时的温婉气质，一副久居上位者的不怒自威，隐隐流露。

　　为郑厦做出解答的，还是手机听筒内的外吾父，“外孙，不要因为些鸡毛蒜皮的杂事儿，损耗王女的精力”。

　　‘三天死了四条人命——’郑厦骤然想起两、三个刻钟前，“怪异研究同好会”的聊天屏幕内，如潮水般滚动的信息和语音留言：

　　“救命！”

　　“麻——”

　　“敌袭！”

　　“敌在哪儿？唔——”

　　“……”

　　郑厦的面色阴沉得像是足以拧出水来，将手机端举在嘴边，呈咆哮状，“外吾父，那可是九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仅仅不过三天，他们……全死啦！！”

　　从胡嗣同方向传来的冷哼声，更是助燃着郑厦如熊熊烈焰的怒火，“不过是些连夷蛮神教的奴材都做不成的废物，别说死去区区九个，九十、九百……九千万又怎样？”

　　郑厦仿佛浑身坠入一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中，‘九、九千万？！’

　　也是此刻，就在他的手边，自手机内传出外吾父的交待，也可以算作汇报，“一切就绪，新的路标地址已经发送”。

　　嘀嘀！

　　看着不为所动的郑厦，胡嗣同行动迅捷地从郑厦掌中一把抽走手机，指尖如翻花似的连番跳动；

　　片刻之后，他看去个方向，回首朝耶和琳娜、夷贝勒请辞，“王女，您是一起，还是在此稍作休息？”

　　耶和琳娜、夷贝勒将手一摆，其中意味不言自喻。

　　观胡嗣同几个闪身、人便远去；

　　稍感气息通畅些许的郑厦，散去大半拘谨，与耶和琳娜、夷贝勒探求源委，“那个胡嗣同已经走远，我是该继续称呼你‘王女’，还是——”

　　呼啦啦、呼啦啦……

　　唰唰、唰唰……

　　头顶上的异响，引得郑厦抬头望去：

　　一架架的武装直升机，悬停低空；

　　从大开的侧门处，一名名武装齐备的战士，顺着线索，仅是一口憋气的间隔，便出现在郑厦二人周遭。

　　“你们，是维和治安队的特遣队？”

　　那小队长模样的一人，忽略郑厦的惊疑，径直向耶和琳娜、夷贝勒跪膝行礼，“王女，京北城内一切就绪，请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