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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一章:初相识

工作室:未语发布作者:未语发布时间:2025-08-25

北境的夜风,总是带着一股刮骨的寒意,尤其在这荒无人烟的官道旁,破败的驿站仿佛随时会被这浓重的墨色与冷风吞噬。

驿站大堂内,灯火昏黄,仅有的几个客人也都缩在角落,低声交谈,或埋头于自己的食物酒水,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唯有一人,独立于这压抑的氛围之外。

她坐在窗边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精干利落的线条。脸上带着半张冰冷的银灰色金属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面容,只露出线条紧抿的薄唇和下颌冷硬的弧度。她面前只放着一壶最普通的烧刀子和一只粗陶碗,碗中酒水未曾动过几分。她就像一柄入了鞘的刀,收敛了所有锋芒,却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这便是北朔镇北将军萧灼的另一个身份——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独行侠,“寒鸦”。

她在此,并非为了歇脚,而是在等待。等待一份从南靖边境秘密传来的情报,关乎北朔军中可能出现的叛徒线索。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风声渐厉,隐约带来了些许不寻常的动静。萧灼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碗冰凉的边缘。

就在这时,驿站老旧的门轴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又被狂风猛地撞开。

寒风裹挟着湿冷的潮气灌入堂内,吹得灯火一阵明灭摇曳。

所有客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着夜色踏入门口,仿佛是被这狂风骤雨送来的一般。

来人穿着一身素青色的长袍,式样简单,却料子极好,即便沾染了旅途的风尘,依旧能看出其下的不俗。她身量颇高,略显单薄,肩上背着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形物件,看形状似是一张琴。风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优美却略显苍白的下颌,以及一双唇色偏淡、却形状极好的嘴唇。

她抬手拉下风帽,露出一张完整的脸。

霎时间,昏黄的驿站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那是一张极为出色的面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五官精致得仿佛精心雕琢的美玉,组合在一起更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只是她脸色过于白皙,甚至透着一丝久病般的虚弱,眼睫低垂间,带着一种与这荒郊野岭格格不入的脆弱与倦怠。

她抬手轻咳了两声,声音不大,却引得角落里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掌柜,一间上房,再送些热汤菜到房里。”她的声音响起,如玉石相击,清越温润,却又带着一种自然的疏离感。

掌柜的似乎也被这客人的风采震了一下,忙不迭地应声。

那青衣女子付了银钱,接过钥匙,对周遭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恍若未觉,径直朝着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走去。步伐轻缓,甚至有些虚浮,俨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或是琴师。

萧灼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瞬,便冷淡地移开。

南靖人。她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只有气候温润、文风鼎盛的南靖,才能养出这样一身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和如此精致的皮囊。而且,看她衣着用度,绝非普通人家。

一个看似柔弱的南靖人,孤身出现在北朔边境这等鱼龙混杂之地?萧灼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随即压下。与她无关。她只需拿到她要的东西。

然而,变故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那青衣女子正要踏上楼梯,角落里那个一直盯着她的横肉汉子猛地站起,带着几个同伴堵在了楼梯口,酒气熏天。

“小娘子,一个人啊?这荒山野岭的多不安全,哥哥们陪你喝两杯,暖暖身子如何?”汉子淫笑着,伸手就要去摸那女子的脸。

堂内其他客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出声。掌柜的更是缩回了柜台后,显然不敢管这闲事。

青衣女子脚步顿住,微微侧身,避开了那肮脏的手。她并未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只是眉头轻轻蹙起,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厌烦,声音依旧平静:“不必,请让开。”

“嘿,还挺倔!”汉子见她如此,更是来了兴致,大手再次抓来,这次目标是她的肩膀。

电光火石间!

一直冷眼旁观的萧灼,指尖一枚铜钱已悄然扣住。她并非爱管闲事之人,但这等欺辱弱小的行径,恰好是她最厌恶的之一。

然而,就在她即将出手的刹那——

那看似柔弱不堪的青衣女子,在汉子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衣襟的瞬间,足尖极其细微地一动,身形以一个巧妙到极致、几乎看不出移动的角度,轻飘飘地让开了那志在必得的一抓。她的动作幅度极小,快得仿佛只是错觉,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汉子一把抓空,愣了一下,酒醒了大半,顿觉丢了面子,恼羞成怒:“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这一次,萧灼看得分明。

那女子似乎是被吓到了,惊呼一声,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向旁边倒去,恰好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虎虎生风的拳头。她倒下的方向,正好是萧灼所在的桌子。

“哐当!”她看似慌乱地扶住了桌沿,才稳住身形,却“不小心”碰翻了萧灼面前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烧刀子。

浑浊的酒液顿时泼洒出来,溅湿了萧灼的衣摆和前襟。

一股清冽中带着一丝极淡药味的冷香,混杂着酒气,扑面而来。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角落。

那寻衅的汉子也一时呆住。

青衣女子连忙转身,对着萧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歉意,眼睫微颤,声音愈发显得柔软:“对不住,这位……侠士,我一时不慎,弄脏了您的衣物,我……”她似乎想从袖中取出手帕为她擦拭,又觉不妥,手忙脚乱,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

萧灼面具下的目光却骤然锐利起来。

第一次躲闪是巧合?那第二次呢?那看似狼狈的趔趄和跌倒,时机、角度都精准得可怕!恰好能避开攻击,恰好能撞到她的桌子,恰好能打翻她的酒碗……这绝不是一个真正柔弱的人能做到的!

而且,那汉子出手狠辣,寻常人早已吓得腿软,她却只有惊慌失措的表情,眼底深处却是一片令人心惊的平静,甚至……有一丝极淡的嘲弄?

这是个高手。伪装得极好的高手。

萧灼心底冷笑,原本那一丝出手相助的念头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和警惕。一个伪装柔弱的南靖高手,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抬手,止住了对方假意的道歉动作,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情绪:“无妨。”

她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青衣女子身上,带着审视与压迫。

青衣女子似乎被她看得更加不安,微微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越发显得脆弱可怜。她低声道:“多谢侠士海涵……这酒钱,我赔给您。”说着便要掏钱袋。

“不必。”萧灼冷冷拒绝,目光扫向那几个还堵在楼梯口的汉子。

那为首的汉子被萧淬冰冷的目光一扫,竟莫名打了个寒颤,酒彻底醒了。他虽看不出这戴面具的人的深浅,但那股子沙场磨砺出的血腥煞气却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他悻悻地瞪了青衣女子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萧灼,终究没敢再纠缠,骂骂咧咧地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场风波,看似因萧灼的介入而平息。

青衣女子似乎松了口气,再次对萧灼微微欠身:“多谢侠士解围。”

萧灼却只是冷淡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她心中疑虑未消,反而更重。此人出现得蹊跷,行为更是可疑。那份情报……会不会出意外?

青衣女子见她如此,也不再言语,转身,依旧迈着那看似虚浮的步子,缓缓上了楼。只是在她转身的刹那,那线条优美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掌柜的这才敢冒头,赶紧让小二过来收拾狼藉的桌面,又给萧灼换上了新的酒碗。

堂内恢复了之前的压抑平静,但气氛却隐隐有些不同了。

萧灼坐在原位,心神却已不再平静。她仔细回想着刚才那短短一瞬的交锋(她已认定那是一次交锋),那女子看似慌乱躲避时脚下移动的步法……精妙绝伦,绝非寻常武功能有。南靖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年轻的高手?她为何要伪装成这副模样?目标真的是自己吗?

时间在猜疑中流逝。

约定的子时将至。

窗外风雨声更急。

萧灼的心缓缓沉静下来,所有杂念被摒弃,只剩下绝对的专注。她像一头蛰伏的猎豹,等待着猎物……或者说,等待着她需要的东西。

终于,驿站外传来了三长两短的鹧鸪鸣叫声——约定的暗号。

萧灼指尖微微一紧。

片刻后,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汉子低着头快步走进驿站,并未看大堂内任何人,直接走向柜台,哑着嗓子对掌柜道:“住店,最便宜的通铺。”

掌柜的应了,递过钥匙。

那汉子接过钥匙,转身看似随意地朝着通铺的方向走去,在与萧灼桌子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枚小小的、卷得极细的竹管从他袖中滑落,无声无息地滚落到萧灼脚边的阴影里。

整个动作快如闪电,自然无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萧灼。

也除了……楼上刚刚打开房门,似乎正要吩咐小二什么,目光状似无意向下扫来的那位青衣“柔弱”女子。

萧灼的脚不动声色地踩住了那枚竹管。任务完成一半,只要安全离开此地……

然而,就在那传递情报的汉子即将走入通铺甬道的黑暗处时——

异变陡生!

驿站紧闭的大门轰然破碎!

木屑纷飞中,十数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涌入,人人手持利刃,目光森冷,瞬间将整个大堂的控制权掌握在手。为首一人,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那个刚刚递出情报、还没来得及消失的蓑衣汉子身上。

“军机处办案!闲杂人等,滚开!”冰冷的喝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

蓑衣汉子脸色骤变,猛地抽出腰间短刀。

大堂内顿时一片惊叫混乱,客人们吓得缩成一团。

萧灼的心猛地一沉。

北朔军机处!他们怎么会来这里?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这份情报?或是……灭口?

不等她细想,那群黑衣人已如狼似扑向那蓑衣汉子。蓑衣汉子武功不弱,拼死反抗,顿时刀光剑影,战作一团。桌椅板凳被劈碎,酒坛碗碟摔裂一地。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的角落,萧灼指尖一弹,一枚铜钱无声射出,精准地打灭了堂内最大的一盏油灯。

光线骤然暗淡,只有零星烛火摇曳,混乱和黑暗瞬间加剧。

与此同时,她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滑向楼梯后的阴影,准备从驿站后窗撤离。情报已到手,此地绝不可久留。

然而,那军机处的头领显然经验老到,即使在混战中,也始终分神留意着四周。萧灼移动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了那抹融于黑暗却速度惊人的身影。

“还有同党!拦住她!”他厉声喝道,立刻有两名黑衣人脱离战圈,刀光凌厉地直扑萧灼后心!

萧灼身形不停,反手一挥,几点寒星射出,正是她成名暗器“鸦羽”。

噗噗两声轻响,伴随着闷哼,那两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但这一出手,也彻底暴露了她的位置和能力。

“寒鸦?!”那头领惊疑不定地叫出一个名字,显然认出了这独特的暗器手法,眼中瞬间爆发出更加炽烈的杀意,“果然是你!拿下她!格杀勿论!”

更多的黑衣人舍弃了那个已是强弩之末的蓑衣汉子,朝着萧灼围剿而来。

萧灼面具下的脸色冰冷。身份暴露,麻烦大了。她不再隐藏实力,短刃“墨魂”自袖中滑入掌心,身形如鬼魅般在刀光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必有一人倒下,狠辣果决,毫不留情。

然而对方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她虽一时不落下风,却被死死缠住,难以脱身。更要命的是,那军机处头领也亲自加入了战团,刀法刚猛霸道,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桌椅破碎声不绝于耳。驿站大堂已然沦为修罗场。

就在萧灼被那头领一刀逼退,侧方又有两把长刀袭来的危急时刻——

“铮——!”

一道清越空灵、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琴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这琴音仿佛具有魔力,穿透了所有的嘈杂与杀伐,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紧接着,是连贯的几声泛音,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杀机!

围攻萧灼的两名黑衣人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手腕,长刀险些脱手。

就连那军机处头领的攻势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高手!

萧灼心中巨震,抓住这瞬息即逝的机会,墨魂短刃划出两道冰冷的弧线,那两名黑衣人喉间顿时绽开血花,颓然倒地。

她猛地抬头,循着琴音来处望去——

二楼走廊阴影处,那个本该“柔弱不堪”、“惊慌失措”的青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端坐于此。她膝上放着一张解开油布的古琴,琴身斑驳,透着古意。她微垂着眼眸,纤长十指轻松写意地拨动着琴弦,仿佛并非置身于血腥战场,而是在月下雅集闲适奏乐。

但她指尖流泻出的,却并非柔美乐章,而是时而急促如雨打芭蕉、时而尖锐如金戈交鸣的奇异音律!

每一次拨弦,都精准地干扰着下方黑衣人的动作和心神,却奇异地绕过萧灼,甚至隐隐为她创造出反击的空隙!

是她!

萧灼心中刹那明了。果然是她!这琴音竟能化为实质的攻击干扰!这是何等诡异的武功?!

那军机处头领又惊又怒,厉喝道:“楼上那女人是同党!一并杀了!”

立刻有黑衣人试图冲上楼去。

青衣女子琴音陡然一转,变得急促而高昂,如银瓶炸裂,冰泉迸溅!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顿时如遭重击,惨叫一声,捂着头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军机处头领脸色铁青,知道遇上了硬茬子。他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就要拉响求援!

绝不能让他叫来更多人!

萧灼与楼上的青衣女子几乎同时动了!

萧灼手腕一抖,最后几枚“鸦羽”疾射而出,直取那头领的手腕和咽喉!

而楼上的琴音也在瞬间凝聚,化作一道极其尖锐、几乎刺破耳膜的单一长音,如同无形的利箭,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击在那头领的太阳穴上!

头领动作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涣散。

就是这一瞬!

萧灼的鸦羽已到!

噗!噗!

两枚暗器精准地没入他的手腕和咽喉。

信号弹跌落在地,那头领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瞪着萧灼,又艰难地扭头看向楼上的青衣女子,最终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首领一死,剩余的黑衣人群龙无首,顿时阵脚大乱。

萧灼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身形闪动,如虎入羊群,墨魂短刃收割着生命。

楼上的琴音也再次响起,时而干扰,时而辅助,与萧灼的杀戮形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不过片刻功夫,剩余的军机处探子已被尽数解决。

满地狼藉,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驿站内还幸存的几个普通客人早已吓晕过去。

萧灼站在血泊之中,微微喘息,玄色衣袍上浸染了深色的血痕。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楼上。

青衣女子缓缓止住琴音,余音袅袅,消散在血腥的空气里。她抱着琴,缓缓站起身,走到栏杆边,垂眸向下望来。

四目相对。

一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面具冰冷,浑身煞气未退。

一个立于楼阁阴影之下,怀抱古琴,衣袂飘飘,仿佛不染尘埃。

刚才那场配合无间、堪称惊艳的联手,却让此刻的沉默显得格外诡异和紧绷。

谁也没有先开口。

风雨声从破碎的大门灌入,吹动染血的灯火,明灭不定。

最终,是楼上的青衣女子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萧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已没了之前的柔弱惊慌,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她唇角微弯,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依旧清越温润,却带着了然的意味:

“看来,‘寒鸦’姑娘的麻烦,似乎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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