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9日，周一下午，金陵大学。

就在陈小虎与女友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家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女友不想起身，推了陈小虎一把，“虎哥，快去开门”。

陈小虎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懒洋洋地披上衣服去开门，边走边问道：“谁啊？”

外面有老人的声音传进来，“小虎啊，我是居委会的李大妈，有事找你。”

听说是居委会的，陈小虎也没有太在意，将门打开，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马上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包围。

唐五洲拿出逮捕证道：“陈小虎，你涉嫌绑架苏鹤，请随我们回警局进一步调查。”

陈小虎还没有反驳，他的女友从里间冲了出来，“警察同志，你们弄错了吧，小虎是好人，我是金陵大学的学生，我可以帮他作证。”

唐五洲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陈小虎的什么人？上周六晚上你在哪里？”

“我是他女友，上周六晚上，……”

唐五洲警告道：“作伪证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陈小虎回头对女友道：“英子，不关你的事，你回学校吧，我不会有事的。”

唐五洲也不知道他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无辜，才会这样自信。但陈小虎的镇定显然安抚住了女友。唐五洲抄了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号码，让她在学校随时等候传讯。

申请逮捕令的时候，唐五洲已经向兰秉德做过简单的报告。情报分析科的五位干警已经确认周六早晨保卫处大门口的监控录像被人动过手脚，虽然嫌犯做得非常巧妙，但在这些老手的眼里还是露出了不少破绽。那天早晨值班的正是陈小虎，除了他，保卫处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技术。

虽然手中有关键证据，但想要找到苏鹤，必须让陈小虎开口。兰秉德亲自负责审问，唐五洲陪审。例行询问后，兰秉德很快切入正题。

“陈小虎，监控显示，你在17日，也就是上周六晚上，六点左右离开南门，十点左右回家，请问中间的四个小时内，你去了哪里？”

“我吃完饭就去看电影去了，就是我们学校旁边那家电影城。”

“你一个人去看电影？你不是有女友吗？”

“警察同志，我女朋友是金陵大学的学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陪我的。你要不信，我电影票还没丢，就在我兜里”，说着陈小虎就从兜里拿出一张电影票，上面是连着两场电影，七点开始，九点五十分散场。

兰秉德示意另外一位陪审员出去查验电影票真伪，他放缓了语气，继续问道：“既然你是陈沪生院士同族的孙子，也认识苏鹤教授，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陈小虎呵呵冷笑道：“我一个小保安，突然说自己认识大教授，你们不是更要怀疑我？”

他这话有些噎人，但也有道理，兰秉德又问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女朋友，为什么苏教授还要给你介绍对象。”

“我女朋友是大学生，我只是个小保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分手了，所以我没跟苏鹤提过。”

兰秉德追问道：“你今年36岁，苏教授曾经多次给你介绍对象，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

陈小虎撇了撇嘴：“我只是一个小保安，高中学历，大教授给我介绍的女人嫌贫爱富，看不上我呗！”

唐五洲注意到他多次提到自己的身份是保安，高中学历，对苏鹤的称呼是“大教授”，看来他有些自卑，而且与苏鹤的关系并不好。

这时，另外一位陪审员回来了，证实电影票是真的。陈小虎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难怪逮捕他的时候，他在女友面前那么自信自己不会有事。不过即使电影票是真的，他也确实去过电影院，但里面灯光昏暗，陈小虎的座位又靠后，完全可以偷偷溜出去，散场之前再回来，不会有人发现。】

唐五洲看了一眼陈小虎，突然问道：“陈小虎，你与你的女友刘英是怎么认识的？平时经常去看电影吗？”

陈小虎见问话的是逮捕他的年轻警察，就放肆了起来，反问道：“怎么，警察还管这种八卦？”

兰秉德沉下脸道：“陈小虎！你的女友是否与这个案子有关系，我们当然要问清楚。”

陈小虎不想女友也被牵扯进来，加上这事与案子也没关系，想了想，还是老实答道：“英子失恋，想要跳楼，我救了她。她觉得我人不错，就在一起了呗！英子不喜欢看电影。”

唐五洲看出他对女友还是有点在意的，缓下语气问道：“难怪刘英今天说你是个好人。你们的感情看来也不错，听说你几个月前让家里出钱买了一辆奥迪车，是你女友要求的，还是？”

陈小虎的脸顿时黑了，刘英虽然喜欢他，但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一直不肯公开他们的关系。直到他买了车，才答应见家长，“我自己想买车，跟英子有什么关系？警官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唐五洲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也很好奇。你的驾驶证是十六前拿到的，但是几个月前才买车。这么长的时间，你都不开车吗？”

“我找朋友借车开不行吗？”

兰秉德警告道：“陈小虎，请如实回答问题。你找哪些朋友借了车？”

陈小虎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答道：“这么久，我哪里还记得名字。而且开车有什么难的？我十八岁就会开车，就算十六年不开，摸一下方向盘就又会了。”

见他又改口不肯说出朋友的名字，兰秉德看了看档案中的名字，追问道：“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你的朋友是叫陈晓明，外号老黑吗？”

老黑正是苏鹤最后坐上那辆计程车的司机。在审问前，兰秉德给他看过陈小虎的照片，但老黑坚决否认自己认识陈小虎。就连兰秉德这样经验老道的刑警都看不出破绽。

现在兰秉德再次问陈小虎同样的问题，自然是为了试探。但不知道是不是陈小虎太会伪装，他一脸无辜地问道：“谁是老黑？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周六晚上，苏教授在南门附近上了一辆计程车，老黑就是这辆计程车的司机。”

陈小虎自然摇头道：“不认识。”

唐五洲一直盯着陈小虎的眼睛，他回答的时候确实没有撒谎的痕迹，说明他确实不认识老黑，这与唐五洲的推测不一样。陈小虎既然十六年前就考了驾照，一定是对开车非常感兴趣的。他的工资不足以负担租车的费用，只可能找朋友借车。

老黑是计程车司机，平时八点以后不开车。很多出租车司机都会将车子再出租给其他人，不让车子闲着。陈小虎晚上借计程车开是非常合理的一个猜测。如果陈小虎并不认识老黑，又是怎么拿到出租车钥匙的呢？

唐五洲思考的时候，兰秉德又提出一个问题：“按照你们监控室平时的值班安排，你本应该周日休息，周一值班，为什么跟同事交换了值班时间？”

“我女友一般周一下午没课，我约了她见面，所以跟同事换了下时间。这不犯法吧？”

“你女友周日没有时间吗？一定要等到周一？”

“警官，我女友是大学生，有很多活动，周末很忙的。”

兰秉德见他油盐不进，干脆打出底牌：“是吗？我看你周日值班，是为了方便修改保卫处的监控录像吧。陈小虎，不要以为你每一帧都修改了录像的时间，就没有破绽了。”

唐五洲注意到陈小虎这次终于眼神中露出一丝慌张，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反问道：“警官，我为什么要修改录像？而且监控室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怎么能肯定是我修改的？警官可不要冤枉我！”

“怎么，还要否认吗？你们监控室另外几个，连一般的剪辑技术都不会，怎么可能会这么精细的视频剪辑技术？至于其他人，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去一一核对指纹？说不定还能找出苏教授的指纹。”

“不可能”，陈小虎想说己将苏鹤的指纹都擦干净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套话，连忙改口道：“苏鹤这样的大教授怎么可能来我们保卫处？”

“监控室确实可能找不到指纹，因为你有可能把指纹都擦干净了。但你不要忘了，苏教授既然到了保卫处，可不止到你们监控室，她从门口到监控室的路上都可能留下指纹。还有，你能想到用其他时间的录像替换掉苏鹤过来时的录像，怎么忘了只要你编辑过文件，修改时间就会跟着变呢？”

陈小虎听到前一句时，脸上还不动声色，听到修改时间时，终于开始慌张了。他怎么忘了文件修改时间？

唐五洲也趁机劝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陈小虎，现在你还有机会坦白将苏教授带去了哪里？”

陈小虎忽然大笑起来，“没错，我是修改了录像，那又怎么样？我讨厌苏鹤，不想看到她，不行吗？反正我有不在场证明，你们有本事就起诉我。”

看到陈小虎到现在还不认罪，唐五洲的心也沉了下去。苏鹤教授应该是已经遇害了。如果她还活着，陈小虎只要自首，最多判个几年。但如果苏鹤已经遇害了，情况就不一样了。陈小虎一定会咬死不承认。

金陵这么大，如果陈小虎不说，就算像十六年前一样将玄武湖摸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苏教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