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馨得在玻璃门外站了不知道多久。冰凉的奶啤罐外壁凝结的水珠彻底浸湿了薄薄的塑料袋，粘腻地贴在她的指缝间。阳台里，秦筝的背影依旧凝固在阴影中，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那股死寂沉甸甸地压在玻璃上，也压在她的胸口，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看着那道背影，看着秦筝搭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泛白的手，看着那片纹丝不动的、几乎要融入昏暗光线的轮廓。刚才在便利店看到梨衣和方优灵时那点莫名的烦躁，此刻被一种更强烈、更陌生的情绪覆盖——不是担心，更像是一种被排斥在外的、冰冷的茫然。这家伙又在搞什么？排练累瘫了？还是那该死的肚子又……

赖馨得猛地甩了一下头，像是要甩掉这个念头。她最烦这种猜来猜去黏糊糊的气氛。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憋闷感并没有减轻多少。捏着塑料袋的手指收紧，塑料发出窸窣的响声。

算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仿佛被钉在旧木箱上的背影，嘴角向下撇出一个不耐烦的弧度。爱坐就坐着吧，死不了就行。

她转过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重新走回客厅。她把那袋湿漉漉、沉甸甸的奶啤随手扔在餐桌上，铝罐和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声，在过分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走到沙发边，把自己重重摔进垫子里，旧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抓过遥控器，胡乱地按开电视。屏幕亮起，嘈杂的广告声瞬间涌出来，填满了空间，像一层浮夸的油彩试图遮盖底下凝滞的沉默。她盯着屏幕上跳跃的画面，眼神却没有焦点，耳朵似乎还竖着，捕捉着阳台方向的任何一丝动静。

什么都没有。只有电视里虚假的热闹和她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也许是十几分钟，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发出夸张的笑声。赖馨得猛地按下了静音键。

世界瞬间再次被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吞没。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焦躁的兽，在原地转了两圈。目光扫过餐桌上的奶啤，扫过空荡荡的吉他角落，最后又一次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阳台玻璃门。

她最终还是朝着阳台走了过去。脚步比刚才重了些，带着点刻意制造出来的动静，仿佛在警告里面的人。

再次停在玻璃门前。里面的情形没有丝毫变化。秦筝还是那个姿势，连头发丝垂落的角度都没变。昏暗的光线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而冰冷的轮廓。

赖馨得看着，心里的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混合着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烧得她喉咙发干。她抬起手，不是去推门，而是屈起手指，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叩了叩冰凉的玻璃。

“叩、叩。”

声音清脆，带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打破了那片死寂。

阳台里，秦筝的背影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非常轻微，像是沉睡的人被惊扰时无意识的颤动。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但也就仅此而已。她没有回头，没有应答，甚至没有改变一下坐姿。依旧那么沉默地、固执地、像扎根一样坐在那片阴影里。

赖馨得盯着那细微的反应，牙关慢慢咬紧了。叩击玻璃的手指缓缓放下，攥成了拳，指甲抵着掌心。

行。

她盯着那背影，足足看了十几秒。然后，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玄关。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重又急。她一把抓起扔在鞋柜上的钥匙和手机，看也没看阳台方向，拧开防盗门，闪身出去，然后“砰”地一声！

门被用力甩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炸开，震得墙壁都在嗡鸣，也彻底斩断了屋内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