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发现邮箱不对劲时，雨已经连下了三天。

社区的绿色铁皮邮箱锈迹斑斑，投递口总是卡着半片枯叶。这天她弯腰取信，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丝绸。拽出来才发现是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没有胶水，而是用银白色的线缝着，针脚细密得像蜈蚣的脚。

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地址，收件人写着“赵曼（收）”，字迹歪歪扭扭，墨水在纸上洇出深色的晕，像未干的血渍。

拆开时丝线发出“滋滋”的轻响，里面是张泛黄的信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旧书上撕下来的。纸上用红墨水画着个简笔画：一间带烟囱的小房子，门口站着个穿连衣裙的女孩，手里牵着条虚线画的狗。

赵曼皱起眉。她半年前才搬到这个小区，之前从未收到过匿名信。

第二天雨还没停，邮箱里又多了个信封。这次用的是黑色棉线缝合，里面的信纸是用不同颜色的碎纸片拼贴的，拼出半句话：“它在啃门垫下面的骨头”。字里行间夹着几根灰白色的短毛，摸起来像动物的绒毛。

赵曼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凌晨三点她被奇怪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抓防盗门，还伴随着低沉的呜咽。当时她以为是流浪狗，现在想来那声音太近了，仿佛就在门廊里。

她蹲下身掀开门口的橡胶门垫，底下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留着几道浅褐色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刮过。

第三天的信封缝得格外潦草，蓝色的线歪歪扭扭，像是缝到一半突然被扯断。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绺黑色的长发，用红线捆着，发丝间缠着半片指甲盖，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痂。

赵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昨天梳头时确实掉了不少头发，早上还发现右手食指的指甲劈了块——可这绺头发比她掉的多太多，而且她从不染红指甲。

当晚她把所有门窗都锁死，缩在沙发上不敢睡。凌晨时分，抓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还夹杂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赵曼抓起水果刀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邮箱的投递口开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像是有支蜡烛在里面燃烧。更诡异的是，邮箱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碎纸片，正顺着门缝往屋里飘。

赵曼猛地后退，后背撞在鞋柜上。那些纸片像活物般贴在门上，透过门板的缝隙往里渗，在地板上拼出模糊的字迹：“你把它关在外面了”。

第四天的信封是用皮肤色的线缝合的，摸起来黏糊糊的。赵曼拆开时线突然断了，里面滚出颗玻璃眼珠，瞳孔是浑浊的灰色，盯着天花板的角落。信纸皱巴巴的，上面用歪扭扭的红墨水写着：“它在镜子里看着你梳头”。

赵曼尖叫着把信纸扔出去，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穿衣镜。镜面蒙着层水汽，她的倒影站在镜中，手里却拿着把梳子，正机械地梳着头发，而现实中她的手明明空着。更可怕的是，倒影的脖颈处多了道缝合的线，从左耳一直绕到右耳，像条丑陋的项链。

她疯了似的用布把镜子盖起来，又找来木板钉死了邮箱。可第五天清晨，木板被从里面撬开，一个更大的信封塞在投递口，这次用的是粗粗的麻绳，上面沾着湿泥和几根暗红色的线。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块碎布，上面绣着半朵蔷薇——和她连衣裙领口的刺绣一模一样。碎布边缘还缝着颗纽扣，赵曼认出那是她上周丢失的衬衫纽扣，当时她在衣柜底下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当晚抓门声变成了撞门声，“咚咚咚”的巨响震得墙壁掉灰。赵曼缩在被子里，听见客厅传来撕纸的声音，还有线被扯断的“嘣嘣”声。她不敢出去看，直到天亮才敢拉开房门。

客厅的地板上铺满了碎纸片，拼出一幅完整的画：她的房子，她的窗户，她的镜子。而在房子后面，画着个巨大的阴影，阴影里伸出无数只手，手里都拿着针线，正往房子上缝着什么。

最中间的纸片上写着：“第七天，该把你缝进来了”。

赵曼冲出家门，跑到物业办公室。值班的老头听她说完，脸色变得惨白：“三年前这栋楼着火，住你家那户的小女孩没跑出来，她妈疯了似的冲进火场，最后俩人都没了……听说那小女孩最喜欢玩针线，总爱把碎布缝成小房子。”

赵曼浑身冰凉。她想起自己搬进这房子时，衣柜深处有个旧针线盒，里面的线和那些信封上的一模一样。

第七天的雨停了。赵曼没有收到信封，邮箱里空空如也。她以为事情结束了，直到深夜梳头时，发现镜子上的布掉了下来。

镜中的自己正对着她笑，手里拿着银白色的线和一根弯曲的针。她的脖颈处，那道缝合线已经渗出了血珠。

“你看，”镜中人开口了，声音细细的像小女孩，“我们终于能缝在一起了。”

赵曼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的手不听使唤地抬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针，针尖泛着冷光，正慢慢刺向自己的脖颈。

第二天，新搬来的住户发现邮箱被塞得满满当当。最上面的信封用银白色的线缝着，收件人写着“新邻居（收）”，封口处露出半张人脸，嘴角咧着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