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言的指尖在浑天仪残片上划出最后一道星轨时，玄渊域的天空突然裂开。归墟的黑雾如活物般翻涌而出，将正午的阳光撕成碎片，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尸混合的气味。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知道命星只剩三分之一——天机阁的终极预言，终于在五星连珠之夜应验。

最先变异的是山林中的妖兽。夜无咎在苍雷域边缘看见，一只三阶疾风狼的皮毛正被时空乱流分解，银灰色的毛发下暴露出齿轮咬合的机械骨骼，喉间发出金属摩擦的咆哮，前爪已化作蚀本源构成的黑色刀刃。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这只狼曾是苍雷卫的坐骑，总在父亲巡逻时跟着跑，如今却在混沌中沦为杀戮机器。

“这些黑雾在改写生物的本源结构。”千机的机械蜘蛛爬过一具变异的苍雷卫尸体，机械义眼扫过其胸口的沌本源碎片，齿轮转动声中带着罕见的颤音，“他们的核心正在与归墟裂隙共振，变成古神的触角。”他突然转身，机械臂指向远处山谷，那里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与活人献祭的惨叫，“幽冥殿在收集变异者尸体，用械本源改造成混沌傀儡！”

夜无咎的傀儡踏碎一只扑来的机械狼，蚀本源在掌心凝聚成漩涡，将黑雾吸入傀儡胸口的共振核心。金属碰撞声中，他看见苍雷卫变异前的记忆碎片：巡逻时被黑雾笼罩，脑海中闪过血瞳老魔的投影，对方指尖点在他们心脏位置，植入指甲盖大小的沌本源碎片。“张叔……”他的声音被机械关节的摩擦声掩盖，傀儡胸腔的雷本源玉佩发出微弱的金蓝光——那是张叔当年送他的成年礼物，如今却照不亮张叔浑浊的双眼。

三日后，混沌黑雾席卷苍雷域三成土地。归墟裂隙扩张至千米，边缘翻涌的黑雾中，隐约可见古神的指节状凸起——那是尚未完全显形的触手。苏妄言站在天机阁废墟顶端，看着下方街道沦为屠宰场：修士与变异者扭打在一起，鲜血染红的地面上，混沌之力催生的黑色藤蔓正穿透死者身躯，生长出复眼状的观测器官。他忽然注意到街角蜷缩的身影，是曾在天机阁打杂的小弟子，此刻正用机械爪撕扯自己的星纹道袍。

“苏妄言！”白墨的声音从星隐宗方向传来，他的月白长袍沾满暗紫色血污，怀中抱着一个蜷缩的孩童。孩子的右眼已机械化，齿轮组成的虹膜中倒映着归墟深处的景象：古神的巨眼正在睁开，十二道墟门钥匙残片在瞳孔中如齿轮般转动。“他们是古神的‘眼睛’，”白墨的星力罕见地紊乱，指尖抚过孩子眉心时溅起火花，“血瞳通过这些变异者观测所有界面，连星隐宗的结界都在被解析。”他忽然顿住，看着孩子机械眼中自己的倒影——那是星隐宗最后一名弟子，三天前还在求他讲解星轨运行。

千机的机械蜘蛛群在幽冥殿废墟传回的影像更令人窒息：地下工厂内，上百台机械臂正在组装混沌傀儡，每个胸腔都嵌着刻有偃甲门徽记的齿轮，中央熔炉中，初代械本源核心被沌本源浸泡，表面浮刻的星陨铁符文正被逐一腐蚀。“星陨把整个偃甲门的机密都卖了！”千机的芯片发出刺耳的警报，“这些傀儡的核心能吸收任何本源力量，包括夜无咎的蚀本源！”他的机械义眼突然暗了暗，想起师父曾说过：“械本源是给世界钉入希望的钉子，不是杀人的齿轮。”

星隐宗废墟的星命树下，白墨用最后的星力筑起净化结界。变异孩童在他怀中抽搐，机械右眼突然喷出黑雾，在地面画出归墟古神的轮廓。苏妄言将浑天仪残片按在孩子额间，星本源之力渗入的瞬间，识海深处炸开无数血红色光点——每个变异者体内，都藏着一枚刻着血瞳烙印的混沌种子，种子表面缠绕着星隐宗的咒印，像寄生虫般吞噬星力。“别怕，小星，”他轻声哄着孩子，却发现对方颈间戴着天机阁的学徒吊坠，“你师父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

白墨咬牙切断与孩子的星力连接，踉跄着靠向树干，指尖滴落的星血在地面腐蚀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些种子用星隐宗的咒印伪装，专门吞噬星力。”他抬头望向归墟裂隙，那里的黑雾已化作巨手形状，五指正抓向苍雷域的方向，“血瞳的目标不是毁灭，是让整个世界成为古神的共生体——所有生灵都会变成古神的神经末梢。”他忽然想起星隐宗被灭门那晚，小星躲在藏经阁发抖的模样，如今却要看着孩子沦为古神的眼睛。

千机的傀儡突然撕开一具混沌傀儡的胸腔，机械义眼在核心处捕捉到熟悉的波动：“是初代械本源核心的共振频率！”他疯狂拆解齿轮，露出内部刻着的偃甲门秘文，每道纹路都带着星陨的个人徽记，“星陨把核心分成了十万份，每具傀儡都是核心的碎片！他当年偷走核心时，在每个碎片里刻下了‘复活同门’的执念，却不知道这些执念正在被沌本源扭曲。”齿轮掉落的声音中，他忽然看见师父临终前的脸——那个总在他熬夜时递来热齿轮汤的老人，最终为保护核心死在幽冥殿刀下。

夜无咎的蚀本源突然与核心产生共鸣，脑海中闪过星陨的记忆碎片：归墟裂隙前，星陨握着断裂的械本源核心，泪水滴在齿轮上：“师父，星隐宗的同门都死了，只有古神能让他们回来……”他将核心砸向古神触手，金属断裂声中，核心分裂成无数齿轮，每片都刻着“复活”的古神语。“他以为这样能让死去的人回来，”夜无咎低声道，傀儡指尖抚过齿轮上的血痕，“却不知道，只会让他们成为古神的养料。”忽然，他听见齿轮内侧刻着极小的字：“小千，别恨师父。”那是星陨的字迹，瞬间刺痛了他的神经。

一名濒死的变异者抓住夜无咎的傀儡手臂，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那是苍雷域的老守卫，十年前曾在夜家灭门时，冒死为幼年夜无咎指出密道。“夜……家小子……”他的机械喉管发出咯咯声，掌心摊开一枚刻着雷纹的齿轮，“去……雷狱深处……初代觉醒者的……心脏……”话未说完，身体便崩解成黑雾，齿轮落在夜无咎掌心，表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星陨铁刻字：“当浊世生灵皆变，归墟之门的钥匙，藏在最初的背叛里。”他忽然想起老守卫曾说：“你父亲临走前，把玉佩塞进我手里，说要给你留个念想。”此刻，念想还在，人却化作了混沌。

三日后，天机阁废墟的星轨大厅，三方势力的投影在混沌黑雾中对峙。幽冥殿的血瞳老魔投影笼罩在沌本源黑雾中，七只触手状的手臂缓缓搅动，每只指尖都滴着修士的鲜血；偃甲门的千机用机械义眼投射出时空长城的设计图，十二座星陨铁塔楼在玄渊域边缘排列成环；苍雷域的夜无咎站在中央，傀儡胸口的五源印记隐隐发光，逆命罗盘碎片在腰间发烫。

“献祭所有变异者，让混沌之力重塑世界。”血瞳的声音像齿轮碾过血肉，每字都带着吞噬的韵律，“归墟是终点，也是起点。在古神的怀抱里，你们将获得永恒的共生。”

千机的机械臂砸在星轨桌上，金属碎屑飞溅：“用械本源构建时空长城，把裂隙封印在玄渊域！我们还有三百吨星陨铁，至少能拖延古神复苏三天。”他的机械义眼扫过血瞳的投影，却在镜片反光中看见自己机械心脏上的划痕——那是师父用最后力气刻下的“活下去”。

夜无咎凝视着血瞳的投影，突然展开五源共鸣的力量。归墟裂隙的投影在会场中央浮现，古神的触手正在撕裂黄泉界面，幽冥殿所在的血池沸腾，无数亡灵被触手绞碎，惨叫声通过投影传来：“你们看清楚，古神复苏，连你们的根基都保不住。黄泉会被吸干，偃甲门的齿轮坟场会被碾碎，苍雷域的雷狱会成为古神的养料池。”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温度，想起白墨在星隐宗废墟递来的星露，想起苏妄言为预言耗尽命星的白发——这些温暖，不该被混沌吞噬。

血瞳的投影首次出现裂痕，黑雾中露出一只充血的眼球：“你竟敢用五源之力窥视古神？！”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那是连星隐宗初代天机子都不敢直视的存在！”

在苍雷卫的怒吼与幽冥殿护法的低吟中，三方达成脆弱的协议。会议结束后，白墨将星隐宗的传宗玉佩交给夜无咎，玉佩中央的星陨铁突然与逆命罗盘碎片共鸣：“这是打开归墟裂隙第一层的钥匙。星隐宗的最后力量，只能支撑你们进入核心区域。”他忽然伸手，替夜无咎扶正傀儡肩甲，“当年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时，说‘无咎性子倔，替我看着点’，如今……”

苏妄言握紧浑天仪残片，虽然镜片已布满裂痕，却在残片中发现新的星轨：“归墟裂隙的核心，在初代觉醒者陵墓下方，那里藏着逆命罗盘的最后一块碎片——也是当年白墨插入夜无咎心口的墟门钥匙。”他抬头，目光穿过裂隙方向，忽然对千机说：“你师父在齿轮坟场留了句话，说‘千机的机械心脏，比谁都热乎’。”

千机的机械义眼突然暗了一瞬，又亮得刺眼：“老东西，总爱说这些酸话。”他转身，机械翼展开时带起的气流吹落星命树最后一片叶子，“时空长城启动前，我会把所有机械蜘蛛的意识芯片都拆给你们，包括师父那片。”

夜无咎站在裂隙边缘，望着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古神轮廓，忽然听见苏妄言低笑：“还记得我们在机枢城斗技场初次见面吗？你把傀儡的拳头砸在我浑天仪上，说‘别挡路’。”他摸着残片上的裂痕，“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星轨，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当第一缕被污染的阳光照亮裂隙时，夜无咎的傀儡踏出了第一步。机械关节的轰鸣与心跳共振，五源印记在胸口亮起，逆命罗盘碎片发出刺眼光芒。他忽然想起老守卫临终前的齿轮，想起张叔的玉佩，想起所有在混沌中失去的人——这些回忆不是负担，是握在掌心的火种，让他在迈向归墟的每一步，都带着温度。

浊世狂潮仍在蔓延，变异者的悲鸣回荡在废墟之间。但在本源联军的集结地，苍雷卫们握紧了手中的剑，偃甲门机械师们调试着最后的齿轮，苏妄言用最后的命星之力画出星轨，白墨在星命树下刻下守护咒印，千机将师父的意识芯片嵌入吞星傀儡核心。这些身影背后，是无数未说出口的牵挂，是明知可能有去无回，却依然选择并肩的勇气。

夜无咎忽然转身，对千机和苏妄言说：“等打完这一仗，去苍雷域的雷湖看星星吧。那里的雷火鱼，会跟着星轨游动。”

千机的机械义眼闪过微光：“先活下来再说，疯子。”

苏妄言笑了，白发在黑雾中飘起：“星轨显示，那里的星星，还等着我们呢。”

归墟的齿轮仍在转动，但这一次，推动它们的，不仅是宿命的诅咒，更是不愿放手的羁绊。当夜无咎的傀儡踏入裂隙的瞬间，他听见内心有个声音在说：“这次，我不仅要守护世界，还要把你们，都带回去。”